可是我记得,上一世,他在床榻间,捏着我的下巴说:倘若不是你身后的沈家,你以为我真的会娶你吗?不会的,瑶瑶,你不知道我多恨你。
多可笑啊,我自诩深情万般地为他,虽是多番纠缠了些,但何至于让他如此深恨呢?
后来我终于知道了,是我抢了他心上人的位置啊,是我,让他的心上人只能做妾。
我弯下身子,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掸了掸他肩头上的飞雪。
而后从锦袖中拿出那一纸破烂的婚书,要过火折子,在他跟前,将婚书燃尽。
我看到他眼神哀恸,似是不堪折辱又似是万般痛苦,但我不在意,松开指尖,婚书灰烬落于白雪中,很快地渺无痕迹。
你情愿,我站起身,淡淡道,可惜,我不情愿。
就在我转身要离去的时候,几根冻得通红的手指,颤抖地抓着我的斗篷,见我回首,似怕是脏了我的衣裙立马放下。
他复又低头,哑声道:小姐是否还记得,元顺十六年,京城北大街官道……
我打断他:顾公子,我不记得了,请回吧。
我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纠缠,我管他是爱是恨,这辈子缘尽于此,他只管祈祷来日不会再有机会犯到我手上。
顾泽生愣了半晌,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一句话,脊背却似被这漫天大雪压弯了一瞬。
那日吹了风雪回来,我的病又加重了,连烧了两日,醒来就见娘亲坐在我床边垂泪,嫂嫂好言地劝慰着。
见我醒来,娘亲连忙擦了泪:瑶儿,你醒了,如今感觉如何?头还疼吗?娘让人叫大夫去,素锦,快快,拿温了的水过来让她喝两口。
当日,我就听父亲说,顾泽生在自己屋中长坐了许久,从天明静坐到了夜时,最终揖礼答应退婚,此事就此了结。
或许是顾泽生一事已了,我心下才有余力生出几分恍如隔世之感,看着近在眼前的母亲和嫂嫂,忍不住心口的痛,竟流了满脸的泪。
两人见我一哭,吓道:怎么了这是?可是哪里不爽利,疼到了是不是?
我摇摇头,扑进娘亲的怀里,带泪笑着说:我,我是高兴。
高兴你们还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高兴我还能触到你们这样温热的身体。
你说,这傻孩子,娘亲搂着我,轻轻地拍了拍,笑道,怎么发烧,还给烧高兴了?
嫂嫂在一旁温柔恬静,笑着说:人在病中,难免孩子气些,再说,我们瑶瑶本就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