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秋日文学网 > 其他类型 > 长月烬明澹台烬黎苏苏完整章节阅读全文

长月烬明澹台烬黎苏苏完整章节阅读全文

黎苏苏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立场不同,不能有多余的同情心。这跟豢养奴隶没什么两样,不管残不残,只要活着就可以。偶尔苏苏心里也会不太自在,随后一想到那些灵位,绵绵不绝的尸山,整个人又可以了。

主角:澹台烬黎苏苏   更新:2023-04-11 09:57: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澹台烬黎苏苏的其他类型小说《长月烬明澹台烬黎苏苏完整章节阅读全文》,由网络作家“黎苏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立场不同,不能有多余的同情心。这跟豢养奴隶没什么两样,不管残不残,只要活着就可以。偶尔苏苏心里也会不太自在,随后一想到那些灵位,绵绵不绝的尸山,整个人又可以了。

《长月烬明澹台烬黎苏苏完整章节阅读全文》精彩片段

他要让一群人玩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来人……”

站在一旁的虞卿,也十分意外。他跟着赵王这么多年,  自然也识得苏苏身份。

虞卿饶有兴趣地看一眼苏苏,拦住赵王。

他面上忧虑地规劝道:“殿下息怒,她是叶啸唯一的嫡女。”

赵王俨然快要失去理智,他眸光阴毒:“本王今日要她死!”

苏苏怕他才有鬼。

破壳而出这些年来,苏苏怕过许多事,她怕人间正道沧桑,  怕稚童老人挨饿,怕同门灰飞烟灭。

但她唯独不怕这世间渣滓!

她听得清清楚楚,赵王对澹台烬和他的奶娘做了什么。她第一次能理解,  为何每个身怀邪骨的人,最终都会成魔。

若身处地狱,善良和软弱不可以保护自己,  自己便化作刀刃,又有何不可?

别说澹台烬,  她听见那些话,都想杀了这个赵王。

苏苏抿紧嘴唇,  弯腰扶起地上的澹台烬。

出乎意料,少年的体温比她还冷。

他漆黑的瞳,直直看着她,此刻倒映着她的模样。少年的双眼幽深,  看不出情绪。

苏苏看见了方才那一幕,  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干脆轻轻给他拍身上的积雪。

她小声在他耳边说:“放心吧,赵王不敢杀我们,我爹就在不远处。”

澹台烬仍是定定看着她,  半晌垂下眼睛。

“嗯。”

他声音又低又哑,苏苏只当他被羞辱,情绪不好。

她冷笑地看着赵王:“萧慎,我称你一声王爷,你还真当自己可以随意践踏我叶家之人。别说是你,就算换作萧凛,也得掂量掂量。”

“我叶家忠君爱国,忠的可不是你这样的人,我爹爹征战沙场二十年,也不是为了让叶家受你这份折辱!澹台烬是我夫君,你辱他,等同辱我。你无故辱我,还不许我反抗么?”

赵王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虞卿心里有几分幸灾乐祸,他轻咳了一声,帮着添了把火:“望王爷三思。”

今日这件事,本就是赵王动手在先。而且叶三小姐这幅狼狈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弄的。

大夏兵权都在叶啸手中,谁人不知,大夏十余年安稳,全靠叶啸。

要是唯一的嫡女出了事,叶啸气性上来,真的反了,萧慎想做皇帝都没得做。

皇帝尚且忌惮叶家,萧慎但凡聪明点,就知道叶夕雾不能动。

没看六殿下萧凛虽然也不喜叶夕雾,可是从来都只对她视而不见吗?

虞卿见赵王依旧咽不下这口气,低声道:“王爷,即便你要教训她,也不能在明面上,咱们改日找机会。”

赵王被拉住,理智总算回笼,他挤出一个笑:“误会而已。”脸上被砸的地方,拉扯着痛。

赵王目光阴恻恻的。

苏苏道:“自然是误会。”

下次还敢!她早晚还找机会抽赵王这个大王八羔子。

看着苏苏和澹台烬离开,赵王捂住通红的脸,气得狠狠踹了一脚轿子。

“叶夕雾!本王不会放过你!”

苏苏心里也没底。

她其实不确定叶啸走没走,叶大将军这个便宜爹爹,常年征战在外,鲜少关怀几个子女。

原主记忆里,叶啸用兵如神,一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

然而比起关注娇弱的女儿,他更热衷训练资质不凡的长子。

苏苏带着澹台烬走了没多远,看见了脸色难看的叶啸。

她松了口气,好在虎毒不食子,叶大将军没有丢下她。

叶啸皱着眉:“夕雾,你去了哪里?”

“爹爹,我被人群撞开,与你们走散了,幸好逃了出来。”苏苏说。

叶啸上下打量她一番,心中还在为宴会上的事诧异。

夕雾确实学过剑术,可她今天的表现,就算是长子,也比不上她。如果不是小女儿,恐怕他今天得葬身宣王府。

然而这里不是问话的好地方,想到里面那些怪物,叶啸说:“先回去。”

他心里沉甸甸的,妖物现世,恐怕大夏十余年安稳不再。

要变天了。

春桃见了苏苏,红着眼眶道:“小姐,奴婢以为你出事了,呜呜呜……吓死奴婢了……”

苏苏好笑又感动:“放心吧,你家小姐福大命大,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喜喜哽咽着,捧来暖炉和披风,把苏苏围得严严实实。

苏苏实在狼狈,白嫩的手全是划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方才只顾着逃命,没觉得疼,冷到麻木。现在暖和下来,才觉得一阵刺痛。

周身暖和,她好受不少。

澹台烬在角落,沉默不语。

从离开赵王以后,他就分外安静。

少年连往日的柔弱可怜都不再伪装,脸部线条冰冷,一如外面十二月的冬雪。

不知道他心里是屈辱更多,还是憎恨更多。

苏苏看向澹台烬的手。

他的指骨被赵王踩碎,无力地垂着,血肉乌青发紫。

未来惊天动地的大人物,这一年,只能在人间万般苦楚中沉浮。

苏苏憎恶他未来的所作所为,然而想到冷宫中疯掉的妇人,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她在心里一遍遍念清心咒。

让自己不要同情他,不要去想他过往遭遇了些什么。

马蹄哒哒声中,苏苏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魔王到底是怎么觉醒的?

过去镜看不到前因后果,那么,澹台烬是被人杀死、还是意外死亡?总不可能想不开自己不想活了吧!

最后一种可能……看着少年阴郁的侧脸,苏苏整个人都不好了。

澹台烬脸上没有露出疼痛之色,显得十分麻木。

他冷冷地想,叶夕雾之所以帮他,一定是觉得他丢了叶家的脸。

她中了结春蚕,无论如何都得保住他的命。

他等着叶夕雾同他算账。

就像以前一样,嘲讽他是个没用的废物。

如他所料,少女果然倾身过来。

但她并没有骂他,反而犹豫地解下腰间的玉,系在他身上,说道:“这个给你,赵王见了它,总会忌惮些。”

这是叶三小姐出生那年,皇帝御赐的,彼时叶大将军还在沙场,叶三小姐才出生便没了母亲。

皇帝可怜她,赐了这样一块玉。

也是身份的象征。

苏苏说:“赵王再如何阴毒,几十年后不过照样一捧黄沙。说不定命差劲点,活不到那时候。你现在或许不能做什么,但一定要活得比他久,再久一点。过往只是过往,人活着,要永远向前看。”

她干巴巴地安慰道,希望澹台烬无论如何,得想开点。

他想不开,三界众生都会陷入炼狱。

澹台烬抿紧了唇,苏苏靠过来那一瞬,他身体下意识绷紧,想离她远一点。

少女馨香,弥散在整个马车内,让人无处可逃。

他的手指无意碰到了那块色泽莹润的玉。

分不清是暖是凉。

从澹台烬的角度看过去,少女脸上脏兮兮的,墨发散落下来,被化掉的雪打湿。

她毫不在意地擦擦脸蛋,手上全是伤痕,因为手背白皙,血痕显得非常狰狞。

她为什么会受伤,澹台烬再清楚不过。

他盯着她的发旋,心中萦绕着无尽的嘲讽。

多么愚蠢。

这样蠢的人,也难怪运气会这般好,还能活着回来。

他想像以前一样,作出柔善可怜的模样,说些对她感恩戴德的话。

这都是他最擅长的。

可是今日,他嘴唇动了动,眼里依旧是冷的,一如骨子里的凉薄。

澹台烬放弃般闭上眼,索性不再看她。

苏苏休息了两天,总算修养回元气。

澹台烬依旧被关在东苑,天愈发冷,苏苏让人给他送两床被子去。只等府中二公子和三公子再次出门,就真相大白了。

想到他那双手,她狠下心,没让大夫去治。

立场不同,不能有多余的同情心。

这跟豢养奴隶没什么两样,不管残不残,只要活着就可以。偶尔苏苏心里也会不太自在,随后一想到那些灵位,绵绵不绝的尸山,整个人又可以了。

苏苏担心那日自己斩杀赤炎蜂,会让叶啸起疑,于是早早打好腹稿,等着叶啸叫她过去问话。

谁知道叶啸根本没有回府,这两日都在外面。

府里情势莫名紧张起来,一种惶恐的氛围,包围了大夏皇城,早晨吃饭的时候,杜姨娘说:“将军两日没回府了,那怪物,当真像外面传的那样厉害?”

叶岚音说:“姨娘问三妹妹,三妹妹不是见过吗?”她看向苏苏,脸色不好,还在为自己嫁妆失窃的事恼恨。

苏苏点头:“确实厉害,所以这段时间,大家少出门。”

杜姨娘道:“我听说,那东西是从周国流传出来的,周国培养那些怪物,会不会又想……”

想开战。

十多年前,周国惨败,送来皇子澹台烬为质。

如今的周国,今时不同往日,休养生息,兵强马壮,水草丰美,而大夏冰雪覆盖。周国本就对大夏虎视眈眈,周国突然攻打边境不无可能。

杜姨娘这番话,让众人都有些忧虑。

毕竟真要打仗,叶家的男人,会第一个上战场。

老夫人不悦地打断杜姨娘:“内宅不要妄议。”

总不能还未开战,就闹得人心惶惶。

这样微妙的局势下,最直接的影响,便是府中对澹台烬的议论。

下午春桃焦急地道:“三小姐,那些下人说质子是灾星,还说周国如果和大夏开战,将军会第一个斩下质子首级,这是真的吗?”

春桃很担心,在小丫头看来,质子是小姐夫君,她怕这样的事发生。

苏苏写字的手顿了顿。

她第一次体悟到,有人想安稳活着都这样难。

连苏苏这种不懂凡间战争的人都明白,两国开战,澹台烬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对于周国来说,他是颗被抛弃十多年的弃子,对于大夏来说,他是个毫无尊严的俘虏。

她如果不想办法救他,就一定要在他出事之前,想办法抽出邪骨。

见了她,春桃吓得连忙低下头去。

细眉丫鬟嗤笑了一下,挤开春桃,迎上前来:“小姐,碧柳回来了,碧柳扶你下车。”

苏苏掀开轿帘,看见一张陌生的脸。

听她自称碧柳,苏苏瞬间就明白了她是谁。

原主有四个贴身丫头,银翘被祖母送去庄子嫁人,这段时间跟在苏苏身边的丫鬟是春桃和喜喜。

但这两个丫头胆子都不大,在原主看来,太过木讷,愚钝至极。原主一向不太喜欢她们。

叶夕雾最喜欢的丫鬟,便是眼前这个叫做“碧柳”的丫头。

在原主的记忆里,碧柳聪明伶俐,办事利落,嘴巴也甜,深得她心。

苏苏摸不准,碧柳是什么样的人。

她思考间,已经被碧柳小心扶下车子。

春桃站在一旁,像见了老虎的小鹌鹑。

春桃怕碧柳?

再一看同样垂着脑袋的喜喜,苏苏明白了什么。

这个碧柳,看来真的在原主身边的地位不一般。苏苏才穿过来的时候,春桃动不动吓得磕头,这个碧柳在苏苏面前,却毫不拘谨。

主仆几人往府里走,碧柳道:“三小姐,碧柳有话要和你说。”她神色隐隐亢奋。

碧柳回头对春桃和喜喜道:“我和小姐说说话,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苏苏不动声色,她倒要看看,这个碧柳到底要做什么。

碧柳带着苏苏拐进一座假山处,从衣袖里摸出一张纸。

“三小姐,你看,碧柳找到了什么东西?”

苏苏展开纸张,上面有一张栩栩如生的美人图。

美人坐在荷花池旁,低头浅笑,不胜娇羞。

碧柳神色兴奋,满脸写着求表扬。

苏苏有点儿懵地看着这张画,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小姐,你看落款。”

落款:庞宜之。

竟然是状元爷,如今的礼部侍郎庞宜之,上次火急火燎跳下去救叶冰裳那个。

如此看来,图上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说实在的,不愧是新科状元,画画功力真不错,寥寥几笔,叶冰裳风情无限。

碧柳:“小姐,你让我去大姑娘前年养病的庄子调查,他们果然有奸-情,那贱-货在和六殿下成亲前,就已经和庞大人暗通款曲了。”

“庞大人还画了这幅画,以慰相思。”

“庞大人上京前,让小厮烧了这幅画,但是小厮觉得可惜私藏了起来。碧柳幸不辱命,把这幅画买回来了。”

碧柳雀跃道:“小姐,六殿下看见这张画,肯定会怒不可遏,休了那贱-人。到时候,没了那贱-人,六殿下眼里的人,就会变成小姐!”

苏苏:“……”

你认真的吗?

苏苏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之前原主和叶冰裳落水,六皇子作为叶冰裳的夫君,跳下去是情理之中。但庞大人跳下去,就耐人寻味了。

原主疑心这一点,便派出自己最“得力”的丫鬟碧柳去调查。

希望调查出庞大人和庶姐的奸-情,好让六殿下休弃庶姐。

“小姐,需不需要碧柳找人,把这幅画送到六殿下手中?”

苏苏把画收起来:“暂时不用。”

原主已经成了亲,苏苏完全没有搅和萧凛感情的想法。

而且,就一张画而已,顶多说明庞宜之倾慕叶冰裳,叶冰裳被人画下来,又不是叶冰裳的错。

碧柳满脸写着可惜,但是也不敢违逆苏苏,只当小姐还有什么高招。

苏苏收好画,准备找个时间把这祸害玩意烧了。

她才出去,春桃一脸不安地来通知:“三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最让苏苏难受的是,小破孩任由他的血沾满她全身,  完全没有擦一擦的打算。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忘记了。

好在苏苏现在无知无觉,只盼着赶快恢复人身,把澹台烬踢出梦境。

虽然待在梦里,可以了解更多关于邪骨的事。

但在现实中,倘若天亮了,  苏苏还未唤醒澹台烬和叶冰裳,他们几个就都得死在梦里。

被困在琉璃中,苏苏非常焦急。

然而她不是梦境主人,  澹台烬的灵魂并非她能掌控,只能像一片飘在水里的浮叶,随着梦境的发展走。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一个小男孩的声音,满怀恶意在门外响起。

“对,  扔进去,弄死那个小孽种。”

“咦,  等等,那是什么?”

门被人推开,苏苏看见一个约莫七八岁大的锦衣男童走进来。

他拿起案桌上的“苏苏”,喃喃道:“这是什么,  好漂亮……”

苏苏现在对“漂亮”两个字,  半点好感都没有,  这个小孩不会也来涂一遍血吧?澹台王室一家子疯批吗?

男童小心翼翼捧起她,催促道:“小全子,打水来。”

他把澹台烬涂在苏苏身上的血洗去,  眼里的光越来越亮。

“小全子,你认得她吗?”世上真有这般模样的少女吗?光一个琉璃雕像轮廓,就让人移不开眼。

比他母妃都好看许多倍。

小全子摇头,不安道:“三殿下,咱们快走吧。他……他就快回来了。”

澹台明朗这才想起正事,脸上阴狠起来。

“哼,东西扔进去,咱们走。这东西本殿下带走了,肯定是孽种去其他地方偷的。”

“是。”太监连忙把竹娄往破旧的宫殿中一扔。

苏苏看见,竹娄里密密麻麻爬出毒蛇和蝎子。

而澹台烬的确马上就要回来了。

苏苏有点着急,澹台烬不能死在梦境里。她有心想挣脱如今的处境,然而澹台明朗已经带着她走远了。

苏苏惴惴不安。

小魔物不会真被害死了吧?

梦魇制造的是恐惧与执念。

苏苏恐惧仙门没落,怕同门陨落。而澹台烬……恐惧的是什么、执念又是什么呢?

她被澹台明朗带走,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宫殿。

苏苏一看就知道,这位皇子十分受宠。

住的穿的,不知道比澹台烬好多少倍。同皇子比起来,澹台烬更像个小叫花子。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响动。

宫殿门被推开,黄昏下,一个小小瘦弱的影子出现在门口:“澹台明朗,我的东西,还给我。”

澹台明朗愤怒道:“谁放这个小畜生进来的!”

澹台烬不语,手中拽着一条毒蛇,朝澹台明朗走过去。

澹台明朗到底是个小孩,吓得后退了一步,呵斥周围的人:“狗奴才!都死了吗?还不拦住他!”

太监们捉住澹台烬,毒蛇也被抢走丢开。

苏苏看见,小孩被按在地上。

澹台明朗走过去,恼怒地抬脚踩住澹台烬的脸:“你不过一个野种,野种什么都不会有!你要这个?”

澹台明朗拿起琉璃。

澹台烬的黑瞳,安安静静,落在兄长手中的琉璃上,专注得像个容易被吸引注意力的单纯小孩。

“好啊,那就还给你。”澹台明朗突然松开了手。

苏苏最后的余光,看见地上的小孩,被太监们死死按住,他眼尾泛着红,冷冷盯着琉璃像。

琉璃碎在澹台烬眼前。

那一瞬变得很漫长,苏苏甚至看见澹台烬瞳孔收缩,随即空气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苏苏寄身的神像碎裂,她的灵魂终于能够出来。

还未来得及欣喜,下一刻,空间一阵扭曲,她失去了知觉。

澹台烬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他表情还算平静,没有丝毫愤怒之色。

在太监和澹台明朗的嘲笑声中,澹台烬突然伸出手,捡起碎在眼前的琉璃碎片,面无表情吞了下去。

锋锐的碎片划破他的喉咙,他维持着匍匐在地的姿势,哑着嗓音低声笑。

梦境之外,黑色的雾气惊骇地四处逃窜。

却一缕都没跑掉,尽数被吸入地上乌发红唇的男童身体里,澹台烬身体抽搐片刻,眸中漆黑。

镜像中人物惨叫着,被无形的力量撕碎,

澹台烬站起来,梦境在他身后,寸寸碎裂。

苏苏发现自己光着后背,趴在床上。

背上火辣辣的疼。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能支配身体了。之前在医女、宫女、小猫、琉璃的身体中,她仿佛被捆住手脚,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

与其说进入了澹台烬梦境,不如说像个看客。

然而此刻,她有种自己活过来了的感觉。

一个埋怨的女声说:“红豆,让你别往皇上面前凑,这不,挨皇后娘娘的训了吧。这十来鞭子下去,你背上留疤怎么办,以后如何嫁人?”

苏苏:这又是什么地方?澹台烬呢?

女子却并没有给她解释的打算:“我还要去承乾宫当值,一会儿紫璎来给你上药,你好好养着,别想不开。”

苏苏点头。

等宫女模样的人一走,苏苏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去照镜子。

梦境怪诞,且变化莫测,她现在又到了哪里?

镜子里,映照出苏苏现在的身体,是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似乎叫红豆。

只不过背上的伤痕,看着委实吓人。

门被人推开,苏苏还来不及穿上衣裳,裸露的背后正对着门外进来的人。

是个紫衣服的女子,女子猝不及防看见她光裸的背,愣了片刻,随即脸上染上尴尬的红晕。

对方垂眸,移开目光,抱拳低声道:“抱歉,在下不是故意的。”

苏苏不确定地喊:“紫璎?”

女子点头,依旧没抬头,准备守礼地关上门。

苏苏说:“等等!请你帮我上药吧,我够不到。”

女子沉默片刻,摇头:“既如此,我帮姑……红豆找人来上药。”

苏苏隐约感觉到,眼前的人和其他人不同。

眼前的女子,怎么看怎么违和,像个谦和的君子,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

这么明显的个人特色,就算是角色扮演,也完全不贴合啊。

苏苏有个大胆的猜测——

苏苏试探地喊:“宣王殿下?”

萧凛抬眼看她,触及到她的背,礼貌移开目光:“抱歉,你是?”

苏苏连忙忍住痛把衣裳拉好,高兴地跑过去:“我是叶夕雾!”

终于看见一个能带给她安全感的正常人了!

苏苏简直不要太感动。

在上一个梦境中,她感觉自己快要被玩废了。担惊受怕又惊悚。

萧凛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总之我不是自愿进来的。王爷,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这是冰裳的梦境,六年后的夏国。”萧凛皱起眉头,烦恼地揉了揉眉心。

苏苏十分惊讶。

这证明,澹台烬也从梦里走出来了,所以她才会来到下一个梦境。

没想到会是叶冰裳的梦。她在这里,那澹台烬呢?

“王爷,你唤醒她了吗?”

萧凛摇头,他苦笑着说:“冰裳不愿意醒过来。”

什么?萧凛竟然无法唤醒叶冰裳?

这一定苏苏经历过的,最尴尬的梦。

她看着莲池亭中妖娆娇笑的女人,有点儿想扶额。

身边的萧凛倒是分外平静。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萧凛已经在梦境中已经待了一段时间,从起初的惊讶、难为情,到现在变为平静淡然。

叶冰裳梦境中的时间,是五年后的大夏国。

苏苏和澹台烬的梦,都是噩梦。

然而叶冰裳的梦,说是美梦也不为过。

在这里,萧凛已经登基,成为皇帝,册封叶冰裳为皇后。两人琴瑟和鸣,民间对善良温婉的皇后,特别拥护。

直到前段时间,美梦出现变故——

梦中的萧凛,把叶夕雾也收进了后宫。

苏苏:……

这什么奇葩梦境,叶冰裳的恐惧竟然是这个?怕自己、亦或者说原主叶夕雾,抢走她的夫君?

此刻“叶夕雾”正坐在“萧凛”腿上,娇笑着喂他吃葡萄。

苏苏咳了一声,严肃着小脸,给身边的萧凛说:“宣王殿下,那个不是我,你明白的吧?”

萧凛垂眸:“嗯,我知道,梦镜皆是虚幻。”

两个人达成共识,姑且就没有那么尴尬了。好歹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再不想办法走出梦境,现实中天一亮,大家都得完蛋。

“殿下,你试过唤醒她吗?”

“才来的时候,我给她说过,这是一场梦境,但是冰裳认为,我在胡言乱语。”

对于苏苏他们来说,这个梦境虚假,他们才踏进来,可是对于叶冰裳来说,她已经真实地在这里生活了五年,且和“萧凛”有了一个小皇子。

不愿意离开也能理解。

看着萧凛头疼的模样,苏苏想了想:“殿下,我有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

澹台烬手臂撑住自己,吃东西。

小厮守在一旁,淡淡说道:“接下来几日,奴才会按时给质子殿下送饭,还请质子不要离开东苑。”

澹台烬说:“多谢你。”

小厮见眼前的少年态度谦和,声线清朗,一时间有些愧疚。

下人们有时候是故意这样对澹台烬的,毕竟他身份特殊,欺凌他有种别样的满足感。

但一想,眼前这个人,或许活得还不如他们这些好。

小厮忍不住说:“质子殿下,东苑的窗户破了,下午奴才带



就在这时,一个哈哈大笑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白衣玉冠,  腰上配了一块色泽通透的玉。

“六弟生辰,本王来迟,还望六弟切莫生气。”

他虽笑着,眼里却并不是这么回事。

坐在主座的萧凛,原本温和的脸色,见到他,  冷了几分。

萧凛站起来:“四哥。”

原来是赵王。

苏苏悄悄观察这个赵王,他脚步略微虚浮,眼底泛着浅浅的青黑,  眸光锐利。

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之人。

赵王的身份也不一般,他母亲是皇帝最宠爱的贵妃,贵妃母族势力强大,  未来的皇位之争,他是萧凛的最大对手。

赵王萧慎在另一个主位坐下,  他微眯眼睛,视线落在叶冰裳身上:“裳侧妃,  多日不见,怎么愈发楚楚可怜,这小脸苍白的,让人见了便怜惜。莫不是六弟待你不好?”

他言语带笑,  目光却不怀好意地在叶冰裳脖子和衣领处徘徊。

叶冰裳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眉间染上浅浅的不悦之色,  她礼数充足,起身行了一礼。

“望赵王殿下切莫拿妾身开玩笑。”

赵王勾起唇,鹰隼一般的目光,  仍是盯着叶冰裳看。

萧凛已经沉下脸,他重重放下酒杯。

“四哥,本王的家务事,就不劳四哥费心了。”

赵王咂咂嘴,见神仙般的人物萧凛生气,倒是不敢继续下去。

这个六弟性情宽和,不惹还好,真要惹到,不会有好果子吃。他移开目光,想到什么,饶有兴致地看向叶家这边。

“叶三姑娘竟也在。”

赵王见了苏苏,眼里燃起几分兴趣。

他对这位三小姐的印象停留在以前,一个泼辣任性,蛇蝎心肠的小姑娘,可今日的叶三,眉间一点灼人的花钿,竟有种别样的风情。

如果说叶大小姐是开得俏丽的莲,这位三小姐便是初初绽放的芍药。

刚成熟的少女,青涩又诱人。

叶家两个姑娘,倒是生得不错。

苏苏没想到,自己吃个瓜,最后这个赵王,竟然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

他的目光黏腻,让人很不舒服。

苏苏倒也淡定,她对赵王道:“臣女给赵王殿下问安。”

随即她恶趣味地往澹台烬身后一藏。

走你!坏胚魔头,面对赵王去吧。

澹台烬愕然地看着身后的少女。

她一本正经回望他。

澹台烬眸色不定,看她一眼,代替她对上了赵王视线。

赵王诡谲一笑。

“质子,好久不见,在将军府生活,可有比冷宫好?”

苏苏觉得,这个赵王就像横着走的自大螃蟹,不仅好色,戾气还重,逮住谁都要怼几句。

宴会自他出现,整个氛围都变了。

澹台烬说:“多谢赵王关心,将军府很好。”

“那就好,本王倒是相当惦记质子这个幼时玩伴。”赵王撩开衣袍,腿微微分开,神色暗含着讥笑轻蔑。

澹台烬面不改色颔首,敬了赵王一杯酒。

赵王挑眉,很是意外。

这个卑贱的战俘质子,当初从他胯.下钻过去的时候,手握紧了泥巴,手背上青筋鼓起来。

如今他暗示这件事羞辱质子,澹台烬反应却十分平静。

有意思。

苏苏听见这话,心里不觉紧了紧。她想起上次宫中嬷嬷的话,皇子们似乎常常以玩弄澹台烬取乐。

赵王对澹台烬做了什么?

她忍不住看向澹台烬,试图看出什么来,可只能看见少年瘦削的侧脸,他长长的睫毛敛住黑瞳,平和得过分。

眼看和乐融融的宴会,因为赵王变得冷凝起来。一个胖胖的大臣笑着道:“下官前段时间从大夏边境回来,得了一样很有趣的东西,不知道两位王爷和诸位大人,有没有兴趣一同赏玩。”

赵王身体前倾道:“哦?李大人可不要用平庸的东西糊弄本王,拿出来看看。”

李大人笑道:“下官不敢。”他拍了拍手掌,下人抬了一个巨大的方型物件进来,它被黑色的绸布盖住,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李大人走过去,掀开黑布。

笼子里面,郝然趴着一只威武的狮子。

众人面面相觑。

庞宜之道:“李大人,狮子虽不常见,可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李大人这是何意?”

李大人笑得眼睛缝都瞧不见了。

“诸位别着急,好戏在后面。”

他从身上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盒。

打开玉盒盖子,将玉盒扔进铁笼之中。

苏苏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紧紧盯着那盒子。

盒子里飞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蜂。

“此乃赤炎蜂,别看它小,单就这一只,狮子都不是它的对手。”

话音刚落,狮子警惕地站起来,那只通身火红的蜂,竟然直接冲进了狮子耳朵里。

狮子开始狂躁地撞击笼子。

李大人挂着微笑,下一刻,狮子抽搐地倒在地上,它的头竟炸裂开来,浆液溅了一地。

而先前指甲盖大小的赤炎蜂,如今已变成壮年男子的拳头大。

众人瞪大眼睛。

女眷们脸色难看,用帕子挡住眼睛,胃里不适。

苏苏猛然放下筷子。

哪里是什么稀奇东西,这赤炎蜂,分明是妖物。

妖物怎么会出现在人间?

果然,下一刻原本和蔼憨厚的李大人,面目扭曲起来:“诸位看够了热闹,如今就安心下黄泉吧!”

变故顷刻发生,狮子铁笼下,猛地窜出数十只赤炎蜂。

赤炎蜂冲向人群,尖叫声不绝于耳。

叶大将军也不由变了脸色,拔出佩剑,开始驱赶朝这边飞来的赤炎蜂。

都看见了这玩意的威力,让它钻进身体,哪里还有活路。

萧凛反应更快,一剑斩在赤炎蜂身上,回头命令道:“保护侧妃娘娘离开!”

手下连忙护着叶冰裳走。

叶冰裳握住萧凛的手,颤声道:“王爷。”

萧凛说:“走!”

他扯下自己身上的大氅,裹住叶冰裳,把她朝婢女一推。

侍卫们连忙护着叶冰裳离开。

苏苏也知道,麻烦大了。本以为人间太平,结果参加一场生辰宴,竟然看见不该出现的东西。

叶大将军纵然武功不错,可到底是个凡人,哪里见过奇怪凶残的赤炎蜂。

赤炎蜂灵活,叶啸十分吃力。

场上惨叫声源源不断,赤炎蜂冲破人体,变得越来越大。

眼看一只赤炎蜂,就要钻进叶大将军头颅,一柄雪亮的剑,将赤炎蜂斩成两半。

叶啸回头,看见一双漂亮凌厉的眼睛。

“夕雾?”

苏苏也管不了将军爹爹怎么想,她手腕一转,挽了个剑花,横在身前。

“爹,我们得赶紧走。”

等赤炎蜂越来越大,就更不好对付。

叶啸心里一沉,倒也迅速分清轻重缓解,往门外退去。

这玩意,远非人能应对的。

近十只赤炎蜂横冲直撞,苏苏好不容易戳死了一只。

一回头看见叶将军已经撤退到大门边,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转头发现澹台烬不见了。

苏苏:“……!”

她心里一慌,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也不用活了,三界也快凉了。

就回头一瞬,一只赤炎蜂朝她飞过来。

手腕猛然被人捉住。

苏苏惊讶地喊:“大师兄!”

萧凛皱眉,不明白眼前的叶夕雾为什么这样喊自己。

“愣着做什么,快走!”他虽不喜叶三小姐,却也不会见死不救。

萧凛的剑光,和他本人的谦和姿态完全不同,他的剑隐隐带着寒芒,分光掠影,迅疾冷厉。

赤炎蜂见他不好惹,竟不敢往他身边凑。

纷纷逃离。

苏苏猝不及防被萧凛救下,她心里感动,大师兄从来没变过。

王府的暗卫们上场,局面缓和不少。

但是依旧有赤炎蜂吸取人体力量,越长越大。

苏苏握着剑,也顾不上自己,朝混乱的人群里走。

她心里焦急,澹台烬呢?去哪里了!

该不是真出事了吧!

眼见前面一个男子,被一只婴孩大的赤炎蜂逼在角落,苏苏想也没想,旋身刺了上去。

轻鸿剑诀被她运用得淋漓尽致,那只赤炎蜂被斩下翅膀和脑袋。

苏苏这才看见险些遇害的人是谁。

男子惊疑不定看着她。

原来是庞宜之。

庞宜之文采斐然,却不擅武。

他讷讷看着苏苏,昔日毒辣锋锐的口齿,此刻有些不听使唤:“你……你……”

少女额间漂亮的花钿已经狼狈得花掉,可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漂亮得惊人。

像燃烧起来的色彩。

苏苏扁扁嘴:“庞大人还不快逃命!”

盯着她看什么!她脸上开出了一朵花儿吗?

庞宜之神色复杂,转身要跑。

苏苏突然拉住他袖子:“等等,你看见澹台烬了吗?”

“质子啊——”他低眸,看见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殷切抬眸看着自己。

少女握着剑,双眼明亮执拗。

庞宜之心中猛然一跳,拨开她柔软的手,移开目光:“没看见!”

叶冰裳被暗卫护着往王府里面跑。

他们一行人穿过假山,丫鬟突然尖叫一声,叶冰裳回头,就看见赤炎蜂从丫鬟身体里冲出来,狰狞朝自己扑过来。

侍卫们急了:“裳侧妃!”

他连忙去挡,可惜从没遇见过这种怪物,身手完全失去了作用。

侍卫瞪大眼,赤炎蜂已经穿过了他的身体。

眼见赤炎蜂飞过来,侍卫们一个个倒下,护着叶冰裳的暗卫也不知所踪,叶冰裳被石子绊倒,摔倒在地。

她心中惊恐又绝望,难道今日真要死在这些怪物的围攻下?

眼前这只怪物,竟然有成年男子半个身体大!光是看着她都要吓晕了。

叶冰裳苍白着脸色后退。

下一刻,她身前出现了一席绀青色的衣摆。

叶冰裳惊讶地抬头,还未看清来人,她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少年抬手,抓住庞大的赤炎蜂。

方才张狂杀人的赤炎蜂,被他握住触须,竟开始惊恐发抖。

澹台烬歪着头,笑了一下。

他慢声低语道:“杀谁不好呢,你不该动她。”

他皲裂开的右手,握紧它的触须。

鲜血碰到赤炎蜂,它尖声叽叽怪叫着,顷刻化作一滩恶臭的液体。

澹台烬脸上笑意消失,冷漠地看着地上火红的液体。

他回身,轻轻抱起假山旁的女子。

叶冰裳靠着少年肌理单薄的胸膛。

澹台烬把叶冰裳送到湖边柳树旁放下,拉起她纤细的右手,在她手腕抹上自己的鲜血。

他不紧不慢做完这一切,这才放心地往回走。

或许他可以回去看看,赵王还在不在。

赵王不是怀念儿时的“温暖”吗?他不介意帮助这位殿下,重温自己曾经的心情。

至于叶夕雾,他淡淡地想,那种情况,或许死了罢。

澹台烬路过慌慌张张逃命的人群,昔日他低眉顺眼,模样怯懦。如今轮到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神情慌乱,四处奔逃。

看见一个官员,把自己的夫人推向赤炎蜂,他忍不住嗤笑一声。

有什么作用呢?

果然,赤炎蜂杀了惊恐的夫人以后,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将官员也杀了。

澹台烬靠着红色梁柱,看这一片人间地狱。  



的确,叶府只要他不丢脸就好,  并不会管他冷不冷。

少年安静待在马车角落,看着马车上的香炉,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苏苏心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自己怎么也不会相信,五百年后魔宫王座上的残暴男子,  与眼前的阴郁少年是同一个人。

她毕竟亲眼见过魔王杀人,干脆利索得像捏死一只蝼蚁!可是眼前的澹台烬看起来,别说杀人,  连杀条鱼都困难的模样。

身为邪物,竟然会没用到让手生冻疮!

他怎么回事的啊。

苏苏本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朗朗大道,  修真者应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他倘若一直这幅模样,  苏苏真怕自己以后抽他邪骨,散他魂魄时会心软。

看起来是小事,  但是对于修真者来说,一旦对他心软了,再杀他便会影响道心,在大道上止步。

苏苏的梦想是要成神,  成为上古真神那样的存在。

所以她必须要坚守道心,  时时刻刻记住他的真面目。

苏苏下定决心,  说道:“澹台烬,你抬起头,用冷漠阴森的眼神看着我,  然后捏住我下巴。”

“三小姐?”

“我让你做你就做,不许问为什么!”

少年似乎很犹豫,抬起了头,却始终没法进行下一步。

苏苏急得腮帮子鼓了鼓,催促道:“你是不是个男人呀,霸气点啊!”

话音刚落,少年原本怯懦的目光,瞬间变得冷漠无比,他黑色的眼珠冷冷盯着她。

指尖苍白的手,顺势掐住了少女的下巴。

他虽瘦弱,却本就比她高出不少,此刻低眸冷漠地看着她。眸中苍冷,隐隐透着残忍之色。

苏苏小巧的下巴在他冰凉的指腹上,一时恍惚,差点吓得要拔剑砍他。

我剑呢我剑呢?

澹台烬就这样凝视了苏苏几秒,在她瞪大眼睛的时候,仓皇收回手,不安地道:“三小姐,是这样吗?”

暴戾可怖的感觉瞬间褪去。

苏苏:“……”

是的,你可真是做得太好了。现在别说什么没饭吃、没衣服穿、生冻疮,眼前的少年就算死马车里,或者从马车上跳下去、再被马蹄踩个粉碎,苏苏也不会再动恻隐之心。

邪物终归是邪物,他终有一天,会变成未来那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刚刚那一幕,简直是本色出演。

她决定了,今后一旦有同情魔物的迹象,就让澹台烬来表演一番残暴魔王上身。

这样道心简直会变得坚不可摧。

砍都砍不动。

澹台烬见眼前的少女神色从紧张到缓和,他袖子下的手,掐住她下巴的地方动了动,随即狠狠碾住自己泛红的手指。

冻伤的地方,又痛又痒。

他使的力气很重。

直到感受到手上裂开一条口子,鲜血快要涌出来,他才眸色暗了暗住手。

两个人折腾这么一通,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宣王府。

苏苏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刚刚自己上前找了个吓,现在满心不想和他待在一起,连忙跳下马车。

马车旁边要准备过来扶苏苏的春桃吓了一跳:“小姐!”

“我没事。”

“叶三小姐的身体,这么快就好了?”

带着讥诮笑意的声音响起,苏苏抬眸看去,一个玉冠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他五官端正,身上带着书卷气,但却一眼能看出他和酸腐的文人不同。

男子眼里满满的不羁之意,仿佛给他条鞭子,他不介意抽得苏苏满地打滚。

苏苏心里猛然浮现一个名字:庞宜之。

风骨不凡,满身刺头的礼部侍郎啊。

虽然他对自己非常不友好,但苏苏想起那副寥寥几笔就传神的画作。不得不感慨,这个人挺厉害的。

她小时候咬着指头,和同门小孩在一块儿学写字,没少被批评。

掌门爹爹点着她额头无语地说:“生得这么机灵,怎么学个东西这么慢。”

所以对人间的状元这种生物,苏苏很是尊重。

她点点头:“谢谢庞大人关怀,我已经好了。”

庞宜之嗤笑:“三小姐身体壮硕如牛,自然好得快。倒是害了别人,至今风寒未愈。”

苏苏:……

她向才子抛出橄榄枝,但是才子握住橄榄枝开始抽她。

竟然说她壮硕如牛?

她要收回橄榄枝,叶夕雾也是可爱漂亮的小姑娘好么!庞宜之讽刺人,简直都不摸着良心讲话的。

苏苏收起笑容,看他一眼:“庞大人说,大姐姐风寒未愈?”

“叶三小姐明知故问。”庞宜之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苏苏歪头道:“大姐姐是宣王侧妃,我这个做妹妹的,都不了解她的身体情况,庞大人一个外男,怎么对她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不知道的,还误以为庞大人是个浪荡子呢。”

庞宜之收起眼里的轻谑,冷冷点评道:“牙尖嘴利。”

少女冲他眨眨眼睛。

就许你欺负人么?原主做得不对的事,苏苏会一一弥补道歉,但是原主和自己,可都没有伤害过庞宜之。

她没必要对一个百般厌恶自己的人,忍气吞声。

两个女孩子的恩怨,他一个毫无关系、心偏得不像话的大男人,掺和进来做什么。

这时候叶将军也看见女儿和庞宜之说话。

叶啸走过来道:“庞大人,在和小女说什么?”

庞宜之移开视线,轻轻一笑:“叶大将军,本官和三小姐不熟,只是打了个招呼。”

庞宜之又看了眼刚下马车的澹台烬,语焉不详道:“倒是质子殿下,许久不见,看上去单薄了不少。”

澹台烬目光定定落在庞宜之脸上,道:“庞大人看错了。”

庞宜之笑了笑,对叶将军抬手:“叶大将军请。”

叶啸本就手握重权,也没推辞,率先进了府,庞宜之紧随其后。

苏苏看一眼澹台烬:“你认识庞宜之?”

澹台烬摇头,说:“不认识。”

苏苏心想,骗谁呢。不说别的,情敌之间,总知道对方的存在吧。就算不知道,那天大家一起跳下水,也在水里见了一面呀。

他既然不想说,苏苏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追问。

宣王府今日很是热闹。

六殿下萧凛,一直是大夏国的传奇人物。

先说家世,他的生母是皇后,而皇后娘娘是太后娘娘的远方侄女。

帝后大婚以后,皇后一直未育有子嗣。

皇帝等了几年,见后宫单薄,不得不撤了后宫的避子汤。后妃们陆陆续续怀孕。

皇后急坏了,但肚子就是没动静,直到二十八岁时,才诞下嫡皇子萧凛。

嫡皇子身份显赫,来得珍贵不说,当时上一任国师,当场批命感叹:“六殿下前途不可限量!大夏国运,与六殿下相连啊。”

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别说皇后把这个儿子看得跟命似的,皇帝和太后,都忍不住重视起这个孩子。

哪怕不说身份,单说性情和能力,萧凛文武全才,君子端方,容颜更是如谪仙。

他十七岁时,皇帝有心考校,让他和那年的武状元比试,结果武状元没有打过他。

有人猜测,六殿下如今及冠,恐怕身手已经跟叶大将军不相上下。

当然,叶啸肯定不会和萧凛打,但这并不影响六殿下无所不能、神仙般的形象。

如果问京城的未婚女子,最想嫁的是谁,百分之九十九都会含羞带怯地点名六殿下。

也因此,叶冰裳嫁给萧凛的时候,几乎全京城姑娘的梦都碎在了那一晚。

其中碎得最彻底的,就数原身叶夕雾,差点没气疯。

皇帝迟迟没立太子,这次反而册封萧凛宣王,众人心里都清楚,这并不代表皇帝不看重六殿下。相反,自古以来,过早册封的太子,没几个登上帝位的。

捧杀,不外如是。

几条最凶恶的狼争夺,最厉害的,才能坐上帝位。皇帝这是不想让萧凛早早成为众矢之的。

臣子们都是聪明人,心里有了计较,宣王殿下萧凛的生辰宴,众人很是给面子。

苏苏走进去,宴席上已经坐了不少人。

作为叶大将军的家眷,苏苏和澹台烬,坐在叶大将军后方。

这种场合,叶家庶女叶岚音便来不了。

苏苏忍不住朝主位上的男子看去,萧凛在和一个臣子讲话。

苏苏撑着下巴。

身为凡人的宣王,和大师兄还是有几分区别的,大师兄公冶寂无,眉眼更加脱俗,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

澹台烬顺着苏苏的眸光看过去,看见了宣王。

他淡淡收回目光,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樽,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丝竹声响起来之前,宣王府的婢女,扶着一个少女走了出来。

萧凛原本清冽的神色,骤然变得十分柔和:“冰裳,来。”

女子把微凉的小手,放进萧凛手心。

两人相视一笑。

不用任何人说,苏苏便认出了不远处那女子是谁。

几日前的画中人似乎一瞬间活了过来。

她披着雪白的狐裘,肌肤白皙,垂眸间温婉娇羞。

女子发上系了一条简单的青色绸带,漂亮得柔弱而典雅。

叶冰裳的容颜,多一分太艳,少一分太素,刚好担得起闭月羞花之貌。

从她一出来,毒舌的庞宜之眼里别说刻薄,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只剩下几分怅惘和向往。

在场臣子的家中女眷,看着叶冰裳,无意识咬唇绞手绢。

这位庶姐杀伤力可真大,苏苏心想。

春桃紧张极了,生怕三小姐又生气。对比起女子风情十足的大小姐,三小姐脸蛋还带着几分没长开的婴儿肥,可爱有余,风情不足。

然而春桃一看自家三小姐,三小姐正咬着一颗草莓,黑白分明眼睛盯着大姑娘看,纯粹只有好奇。

春桃:……咦?三小姐竟然这么平和?

春桃哪里知道——

五百年后,三界之中,有位女修会漂亮得令神魔见之失神,狐族都心驰神往。

天生灵胎的小女修,那是人间千万年,都不会见到的绝色。

哪怕那个世界,已经动-乱不堪,但八荒之中,连才出生的魔族都知道,比美色,连上古陨落的神女,都不会比得上衡阳门那个鲜少出宗门的小女修。

她叫黎苏苏。

他们还曾特别猥琐地推断过——

魔王不杀苏苏的缘由,该不是看出幼年小萝莉是个潜力股,准备等她长大了抢作炉鼎吧?

苏苏对着自己本体,那张自带圣洁气息的祸水脸一百年,怎么也不可能被叶冰裳的脸惊艳。

修真界颜值水平普遍高得不像话,比叶冰裳好看的女修能找出不少。  



三小姐可以继续查,若真冤枉了他,  到时候放出来便是。

苏苏对此表示随意。

丢失的东西,别的不说,有老夫人最爱的玉观音。老人家信佛,把那尊玉观音看得无比贵重,说严重些,都上升到信仰的地步了。

所以莲姨娘她们才这么急,  想要找出是谁拿了东西。

苏苏到底只是嫡女,不是主母,她能重新查证,  已经不容易。

关着倒也应该没什么,澹台烬不死就成。

第二日便是十五。

碧柳出去一趟,回来喜滋滋地给苏苏说:“三小姐,  奴婢打听到,六皇子被封宣王,  今日册封圣旨就下来了,皇上赏赐的府邸,  就在离咱们将军府不远之处。”

“将军收到了拜帖,想必几日后,会带小姐去宣王殿下府上,为他庆贺。”

苏苏反应很平静:“哦。”

碧柳说:“小姐,  你放心,  这次我一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  让叶冰裳那个贱蹄子无地自容。”

虽然苏苏目前还没见过那位庶姐,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但对抢别人夫君这么兴奋,是不是有病呀?

苏苏实在不想看见碧柳,  于是道:“你去询问一下,这次府里总共丢了哪些东西,分别都是谁丢的。”

碧柳只好不甘不愿出门,路过外面的春桃,她推了一把:“滚开,别挡道。”

春桃连忙让开。

碧柳很不高兴,对比做这些杂事,她更在意三小姐能否嫁给宣王殿下。

以前自己一提起六殿下,小姐目光含春,十分期待。她发现自己这次回来后,再说宣王的事,小姐不怎么上心了。

碧柳一走,苏苏拿出另一册清单。

这是昨晚吩咐喜喜整理的。

苏苏并不信任碧柳。

苏苏看下去,发现丢了东西的有老夫人、杜姨娘、二小姐,大公子、四公子,云姨娘也丢了几支金簪。

这个人倒是会拿东西,没敢拿将军和苏苏的,老夫人的玉观音和二小姐的嫁妆最值钱,值得铤而走险。大公子和云姨娘性格相对宽和,大概率不会计较。而四公子什么都不懂。

想了想,她唤来春桃。

“春桃,你可知道,二少爷和三少爷,最近在做什么?”

春桃摇头:“小姐,奴婢只知道,大公子最近和老爷去军营训练,二公子和三公子,奴婢不清楚。小姐想知道的话,奴婢和喜喜,这两天去打探一下。”

苏苏笑着点点头:“辛苦春桃了。”

澹台烬被关在东苑。

东苑处在风口,是整个将军府最冷的院子。

废弃了许多年,平时用来堆柴禾。

窗户是破的,冷风吹进来,让人遍体生寒.

澹台烬靠在角落,舔舔干涩的唇。

一直到晚间,依旧没人给他送饭,澹台烬神色平静。倒也在意料之中,这样的日子他也习惯了。

偶尔一两日不吃饭,人不会饿死。

冬日的夜空,没有月亮,外面寂静一片,又开始下雪了。

他抓了两把雪,吞咽下去。

胃里依旧难受得要命,澹台烬坐回去,拿出袖中的平安符。

本就有些年份的平安符,经过昨日的撕扯,已然破了线头。

他目光像一汪深潭,拂过被弄坏的地方。

心中有股恶意,从这个裂痕无限增长,少年轻轻吸了口气,勉强压下这股汹涌的情绪,重新将平安符放回怀里。

只可惜,她的耳坠弄丢了。

他闭上眼,靠着墙角休息。

得留着一口气,总不能窝囊地死在这个柴房里。他并不相信叶夕雾会帮自己,万一有什么意外,他也得自己从这里走出去。

半夜风雪交加的时候,澹台烬听见了门外踉跄的脚步声。

他睁开眼。

听脚步声,是两个女子。

黑夜放大无数感官,澹台烬听到细微喘气的声音。下一刻,一个披着白色披风的少女,跌入东苑之中。

她摔倒在地的时候,神色还有几分茫然。

隔着微弱的灯光,澹台烬看见地上略显得狼狈的少女。

碧柳放下被子和琉璃灯,连忙扶起摔倒的苏苏。

她不屑地看一眼澹台烬,瞥了瞥嘴:“质子殿下,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吧?”

说罢,碧柳关上东苑的门,离开了。

只留下苏苏和澹台烬,在这一方小天地中。

苏苏哆嗦着,靠在另一边的墙角。

她的手指紧紧抓住披风,脸颊绯红,呼吸急促。

澹台烬从角落站起来,朝她走过来。

“三小姐?”

“你别过来。”苏苏喘着气说完这句话,外面下着雪,她却热得要命。

今夜才睡着,身体突然一股燥热,她睁开眼睛,觉察到自己身体不对劲。

这时候碧柳进来,小声地道:“今日十五,小姐是不是药效发作了,奴婢带你去找质子。”

苏苏抱紧被子,喘着气:“什么意思?”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碧柳道:“小姐你忘了吗?结春蚕的毒,每三个月发作一次,你的解药,被质子吃了。”

苏苏这才意识到,下药事件,没完没了。

结春蚕这种药,本质更像毒-药。取意“春蚕到死丝方尽”,吃下毒-药的一方,每三个月发作一次,与吃下解药的人,交合即可。

而吃下解药的人,只有第一天有春-药效果,其后正常。

据说这种药,是夷月族的失传秘药,以前的达官贵人,专门用来控制抢夺来的女子,让她们永远离不开自己。

原主恨煞叶冰裳夺自己心头之爱,于是不下普通的春-药,反而找来了令人窒息的结春蚕。

饶是贞洁烈女吃下去,也受不了。

原主想看叶冰裳离不开那个肥头大耳的尚书公子。

没想到这药,最后被自己吃了。

苏苏就说,为什么原主这样的身份,叶家因为名声,就让她嫁给一个质子。

原来是因为不得不嫁。

不嫁就死。

当然,结春蚕也可以忍,但是一次比一次难熬。

上回原主忍了半个时辰,这次苏苏得忍两个时辰。

她打坐了一盏茶功夫,全身湿透,痛苦不堪。

碧柳说:“三小姐,我还是扶你去找质子吧,你在他身边,会好受些。”

苏苏咬牙:“不,不!”

她又坚持了一盏茶功夫,最后整个人都快原地升天了,碧柳不由分说,把她扶来了东苑。

苏苏全身没力气,几乎被碧柳架着走,连意识都变得混沌起来。

她眼前光影幢幢,勉强还能分清面前人的轮廓。

认出他是那个罪恶的魔物。

唇上被苏苏咬出了血,她抱住手臂,勉强压制住了脱-衣服的冲动。

澹台烬明白了什么,他往日温顺无害的神色,一瞬间变得凉薄。

原来这就是她昨天阻止人把他打残的理由,是觉得他今晚还有用啊。

少年在她面前蹲下,轻轻拨开她汗湿的额发:“三小姐,你看上去很难受。”

苏苏紧紧闭着嘴,她真怕她一张嘴,发出什么不该发出的声音。

她觉得自己快被烧死了,而近在咫尺,就有一块冰。

苏苏说:“离我远点!”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叶夕雾心中那么喜欢萧凛,最后却连自尊都不要,让澹台烬帮帮自己。

这药太磨人了!

眼前的少年,歪了歪头。

琉璃灯下,少年显得弱气十足,神色无辜。

他的声音却并不是这么回事,音色是冷的,像在慢条斯理,敲碎坚冰:“三小姐能告诉我,你怎么了吗?”

少年身上的恶意,若有若无。

曾经的叶夕雾是什么心态,澹台烬现在便是什么心态。

他想看见昨日那束铿锵明亮的光,今日在他脚下,毫无尊严地辗转呻-吟,媚态横生。

她眼里的骄傲会被粉碎,做像他这样的、见不得光的蛆虫,求一个她瞧不起的人触碰她。

但他不会碰她,脏。

澹台烬靠在冰冷的墙面,连无害的神色都懒得做了,审视着她。

瞧啊,多可怜,白皙的肌肤变成了粉色,唇角也流下了鲜血。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变得朦胧,瞳孔渐渐失去焦距。

他凉凉地弯了弯唇。

少女瞳仁轻颤,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澹台烬好心地伸出手指,把她嘴角的血迹擦去。

“您看起来真可怜。”他冷冷地、轻声地说。

恬不知耻求他吧,该丑态毕露了,她这次,可比上次坚持得久。

澹台烬在心里为她默数,终于,在她眼瞳完全没有焦距的时候,他面前的少女不再固执,动了。

她抬起纤细的手臂,却没有如澹台烬想的那样,来拥抱他,少女反而盖住了自己脸颊。

她长睫闭上,比外面的雪花还要安静。

少女靠在窗前,外面的雪扑簌簌落下,她悄无声息,像长眠在了冬夜里,变成一只合翅颤抖的蝶。

琉璃灯照亮她周围。

雪花飘进来,落在她发间。

他冷眼旁观着,这诡诞又圣洁的一幕。

那种感觉又来了。

她在雪和光的交界处,而他依旧在自己这片黑暗里,他突然更加厌恶眼前这个人。

澹台烬用冰冷的手指捂住唇,不同于以往轻谑的厌恶,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让他发颤的厌恶。

这种窒闷的感觉,是从山贼窝那天开始的吧?

少年坐回角落,用蛛丝一般黏腻阴郁的目光,看了苏苏一夜。

她蜷缩在角落,毫无所觉。

清晨的光照进东苑,苏苏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她很疲惫,正如那个药的名字,像从茧里蜕变出来的。

掌下肌肉单薄瘦削,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澹台烬腿上。

她蹭的一下坐起来,连忙远离他。

苏苏抓抓头发。

不是吧不是吧!

她昨晚忍得那么辛苦,就是为了不与魔物交姌。

难道她道心依旧不够稳,受不了药物,最后还是往魔物怀里扑了?

苏苏嫌恶至极,手上刚刚碰到他的地方,像有火在烧一般。她愤愤地看着脚下的邪物少年。

少年睫毛颤了颤。

澹台烬的睫毛,比苏苏这具身体的睫毛还要长。

如两片鸦羽。

他红唇乌发,透着一种羸弱的漂亮,整个人看上去苍白可怜。

苏苏不太想他睁开眼睛。

毕竟他醒过来的话,苏苏不知道讲什么好。难道解释说我每三个月,有吃一次春-药的癖好?

她紧绷片刻,发现他始终没有醒来。

苏苏松了口气,这才看见他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怎么看都不正常。

“澹台烬,醒醒。”邪魔都心思深沉,难不成他在装睡博同情?

“再不醒我把你交给莲姨娘。”

她推了推他,少年依旧毫无反应。

苏苏蹲下来,手覆在他额上。这次体温不热,反而像触到一块冰。

苏苏木着脸:“……”

就算在人间养个小孩,也不会像他这样脆弱麻烦,动不动病弱得快要死亡。

她没在狭窄的屋子内找到水,只好先把棉被盖在他身上。

苏苏走出去,碧柳迎上来道:“小姐,你没事吧?”

苏苏睨碧柳一眼,自己昨晚虽然没力气,也不怎么清醒。但苏苏知道,她倘若在自己屋里,能坚持下去。

碧柳不顾她意愿,愣是把她弄到澹台烬身边来了。

她被碧柳的“衷心”,气得想笑。

“我记得,结春蚕是你给我的吧?碧柳,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她不信这个丫鬟没问题。  



相关小说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