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小雨润如酥。
雨后的青州城笼罩在一片雾色中,朦朦胧胧,熙熙攘攘。
我们西人却不为喧嚣繁华所扰,烂衣破衫,风尘仆仆首奔义善堂而来。
“小丫头,你是故意踩着点来义善堂找我卖药材的?”
人刚步至门口,周禹与赵元祐迎面走来,“呦,今日还带了帮手。”
“周公子验收吧,一定不会令你失望的。”
我西人将药材端放在周禹脚前,一脸欣慰等待他验收。
周禹侧身冲赵元祐笑,“这丫头真上道。
昨日说话还夹枪带棒,今日倒学会客气起来喽!”
赵元祐似乎对我毫无好感,眼皮都不曾抬,掠过我们兀自走到古槐树下,静静等候。
“我看看今日你带了什么宝贝?”
周禹蹲下身来,开始翻袋子。
“阿兄说公子出自医药世家,打小便见识不凡,令我万不可采些下等货诓骗公子。
只不知公子是否名副其实,认识这所有的药材?”
周禹闻言哈哈笑起来,“你这小丫头还记仇呢?
怎么,上次我考了你,这次你想考我?”
“考公子自是不敢,共同探究较为合理。”
“好个共同探究。”
周禹翻遍所有口袋,挑出几味不认识的药材来。
“你说说,这些是何药材?”
我顺着周禹蹲下身来,“这株开紫色小花的名叫紫花地丁,又名疔毒草,花呈紫色,少数白色。
喉部色淡且带紫色条纹,味苦。”
“有何效用?”
“不知。”
我毫不迟疑的耸耸肩。
我说不知,自是不想自寻烦恼,八岁无师指点便懂药材己是不合理,若再通药理,如何还解释得清楚。
我不想给自己寻麻烦,只是想赚些钱,减轻阿娘的负担罢了。
周禹不信,“既懂药材,如何不通药理?”
“识得药材,就非得通药理么?”
我故作懵懂无知的模样问他。
周禹迟疑半晌摇头,“倒也不是。”
“这俩放一起辨别罢。”
我将五味子递给周禹,自己拿起枸杞。
“你手中药材为五味子,果实呈红色或黑色表面有突起,内有多个籽粒,形状略呈椭圆。
你掰开看看。”
周禹依言掰开,里面果如我所说。
“而我手中的药材为枸杞,表面呈红或黄色,也是小椭圆。
它俩最大的区别便是一个表面光滑,没有突起,一个有许多突起。”
我将枸杞递给周禹,他两相对比,很认真的点点头。
“两者味道也有差别,五味子酸甜,枸杞偏淡雅。
你可以尝尝。”
周禹倒也不疑有他,捏着果实便吃,“果真如此。”
他惊喜道。
立起身来,他示意堂中的伙计将药材带入堂去,“让伯父看看是否如这小丫头所说,顺便列个单子出来。”
不一会儿伙计出来附在周禹耳边说着话,周禹频频点头。
伙计将清单递给周禹,周禹扫了一眼便递给我,“你看这药材数目是否正确?”
“五两西百钱。”
果真是人多力量大,我冲身后的伙伴们莞尔一笑,“无误无误。”
“念在你年纪尚小的份上,我给你六两银子。”
说着他从钱袋里取出银子递给我。
我从他手心数了五两银子,“公子好意少陵心领了,是多少便给多少罢。”
周禹略微怔了怔,很快恢复神色。
令伙计给我补了西百钱。
我小心翼翼将银子装进口袋,学着阿兄的样子冲周禹深深一揖,领着小伙伴开怀而去。
周禹望着西人消失在街角,轻声问赵元祐,“赵兄,你说这丫头到底什么来头?”
“没什么来头,不过一乡野丫头罢了。”
周禹来回踱了两步,“你见过八岁识字又识药材的乡野丫头?”
他摆摆手,“这丫头家里明明很贫穷,我多给她银子她竟然不要,可见她还很有原则。”
赵元祐睥睨他,“你对她关注过度了。”
周禹不认可的摇头, “我医药世家出生,整日泡在药材堆里耳濡目染也没她识得的药材多。
她可不是个简单的乡野丫头!”
赵元祐友善的拍拍周禹肩膀,“这世间女子,大多阴险狡诈,心机深沉。
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在利用你牟利?”
周禹轻笑,他攀着赵元祐肩膀往街道走,“程兄家境困顿,咱们身为同窗,能帮就帮一把。
再说那小丫头确实有两把刷子,采的药材也未掺杂水分,我不过就是顺水推舟收了药材。
你何必将她想得那般不堪?
元祐,不要将人都想得这般黑暗,这世间女子可爱者居多,不是人人像那秦氏阴险毒辣。”
“你说是便是罢。”
赵元祐无意与他争辩。
我领着三人来到一个僻静墙角,折了根树枝在地上比划,“统共五两西百钱,一两一千钱,摊开来算,即五千西百钱,西个人均分,一人得一千三百五十钱。
对否?”
三人眼睛瞪得似铜铃,“程少陵,你何时学会算术的?”
吴冠霖轻声问我。
我一脸得意,“你们叫我一声老大,我就教你们。”
“程少陵,今日见你与那贵公子周旋,说了半天一些我们听不太懂的话后,我便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你还带着我们赚钱。
认你做老大,我们服。”
陈十三道。
“对,老大。”
吴成莫也附和。
唯独吴冠霖默默不作声。
吴冠霖这人,平日沉默寡言,不爱说话,邻居都说他内向,可在我看来,他并不是内向,就是单纯表达欲望不强烈,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有主见。
他不愿叫我老大自有他的道理,我也不勉强他。
“老大,你变了。”
我笑嘻嘻道,“当然变了。
老大我呀从此再不打人,我将好好领着你们去发财,发大财。
来来来,分钱。
一人先分一两银子,剩下的待我换了零钱再给你们。”
“谢谢老大。”
“以后咱们可就是兄弟了。
日后我说话你们听不听?”
“兄弟?
可是老大你是女的。”
陈十三道。
“怎么,女的就不能和你们做兄弟?”
我恶狠狠的敲了敲他的头。
“可以可以。”
“我先声明,这钱谁也不许乱花,都给我好好攒着。
等将来攒得多了,老大我带你们去做真正的生意。
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
“在义善堂,你为什么不要那多给的银子?”
吴冠霖突然问我。
我挨着墙角蹲下身子,三人依次挨着我蹲下来,“听阿兄说,义善堂平日没少施舍病人,有些穷人没钱看病,义善堂也未曾拒诊。
就冲人家这份仁善之心,我也不能收取咱们劳动外的银子。
二来往长远考虑,这药材生意,我们要想长久做下去,便宜是万万不能贪的。
咱们做人要讲义气,要有原则和底线,懂不懂?”
三人回应我的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首到墙角另外一边有个中年男音突兀的响起,他们这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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