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檐惊雀前文+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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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檐惊雀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压低的嗓音里有一个更广阔的世界，让孟淑宁心生向往，想了解它的一切。

不能和许一诺见面让孟淑宁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孤独。

人人都知道庄伯贤去过澹月居三次，次次都败兴而回，第二天屋内一片狼藉。

却无人知晓孟淑宁每晚睡前都要独自去澹月居小院外僻静暗角默默地看着许一诺熄灯。

9 宴客磕磕绊绊中进了腊月，初六那天庄伯贤吩咐孟淑宁他要借腊八的由头请陈子延，要她准备春笋煨火腿，孟淑宁为难道：”没有春笋啊！”

庄伯贤眼都没眨一下：”已经去广州弄了，明天就到！”

初八天没亮，孟淑宁早早地就煨上了笋，昨天就看过了，庄伯贤弄回来的不是江浙喜食的那种细嫩的春笋，而是南边过春节时常吃的粗大冬笋。

冬笋口感粗糙带涩，孟淑宁只得切成薄片、先焯水、再用火腿鸡汤小火炖煮了一晚，今早再捞出加入火腿开始慢煨。

为了弥补多一道工序失去的笋香，只能在起锅后再整盘用笋皮煮水蒸上一回，勉强能让香味附着在表面。

其实只要细嚼就能感受到冬笋因为过度炖煮的索然无味，况且冬笋与春笋本就不同，无论怎么仿制都不一样，沐猴而冠罢了。

提着食盒的画眉被拦在了花厅的垂花门外，小厮说先生吩咐不让进。

孟淑宁担心菜冷了风味不佳，斥了小厮，自己提进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她满脚泥泞地出来了，说自己踩到泥坑，不方便再去上菜，让小厮加个炉子等在这里，自己去换衣裳。

离开时，孟淑宁一股风吹过，孟淑宁一哆嗦，边走边吩咐画眉去厨房：”夜里冷，让厨房熬羊汤锅子做夜宵，大家轮流回厨房吃，过个暖和的腊八。”

得益于这段时间庄伯贤的抬举，管家会来找孟淑宁裁夺一些府里的事儿，现下她在府里说话还是有点分量了。

守门的小厮听得眉开眼笑，说了一堆吉祥话儿恭维，孟淑宁听得舒心，当即让画眉给门上值夜的都再多一大份汤、再加个炉子于背风处温着。

与画眉分开、经回廊转折后，她强装的镇定荡然无存，提着裙摆、飞快踱往幽竹苑，此时此刻对自己小脚的痛恨达到了顶峰，她要没时间了。

因为刚刚在花厅窗后，孟淑宁亲耳听到陈子延问庄
静默憋得孟淑宁深吸一口气，往他身边凑了凑，蚊呐道：”我还买了西洋香水，很好闻。”

说罢，解开领口纽结，露出挂在颈脖下精致小巧的香水瓶。

无处安放的双手和羞得薄红的颈根却无法撼动庄伯贤眼底淡漠分毫，他直接起身要走。

孟淑宁错愕之下揪住他的衣角，喊道：”夫君，既然夫人不便，我……我们……。”

她只觉脸已经烧起来，再也说不下去。

“不知所云！”

庄伯贤扯回衣角，摔门而去。

她瞬间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喘着气，心道过关了。

天亮后，听说巡捕房抓了一夜的革命党却铩羽而归。

安城的风声总是在半个月后松了下来，公馆里也慢慢恢复了往日的情形，只是许一诺依然不被允许出门，和庄伯贤几番争执，陷入冷战。

孟淑宁不时去陪陪她，现在的许一诺几乎不说话，孟淑宁本不善言，搜肠刮肚也没想出合适的话头，于是便一个人望天发呆，一个人低头做绣活儿。

这样的日子也没持续多久，晨起开始结霜没几天，孟淑宁照例带着绣活儿登上主楼，却被告知许一诺已经被关到偏僻的澹月居。

那是花园角落里圈着的一栋木制破败二层小楼，原本只是一个品茶把趣儿的雅室，看着雅致，实则简陋，因着买下宅子不久，又用不上，平日里非年节都不曾打扫过，在这初冬的安城住人怕是会冻出病来！

等到孟淑宁赶到才知道情况更糟，原来昨晚庄伯贤想留宿，许一诺冷脸拒绝，一个下不来就想用强，结果反被扇了一耳光。

这下他暴跳如雷，认为她非但递梯子不接，居然还敢忤逆动手，一气之下就把她关到这里，而且除了冷水不给吃穿。

孟淑宁望着许一诺单薄的衣衫，握着她冰冷的手，赶紧把自己的贴身夹袄脱给她穿上，终于知道为啥门口的小厮要检查她绣袋里的东西，原是庄伯贤要饿着许一诺等她屈服。

想到这里，原本想要规劝的话出口却成了”现下你怎么打算？”

许一诺沉默地看向她，眼底带着挣扎，继而撇过头”先熬着，等等看！”

孟淑宁再次环顾了一遍只有罗汉床和八宝架的屋子，就匆匆离去。

回到幽竹苑，她让画眉去厨房要了八个油润的肉烙饼，裹了油纸，缝到宽大的袄子
子说喜欢，事情就此揭过。

其后，孟淑宁会不时到花园里走走，偶尔碰见庄伯贤，两人仅止于寒暄，碰见许一诺的时候更多，两人还能聊上几句。

渐渐的，只要许一诺在家，孟淑宁就会在主楼的饭厅和她一起用饭。

入冬后下雪了，地滑，孟淑宁小脚不便出门，两人见面也少了。

4 交往一日午后，主楼那边传来一阵骚动，孟淑宁赶紧遣了画眉过去问。

“许夫人烧得说胡话，洋大夫刚扎了盘尼西林，今夜若是不退怕是麻烦了”孟淑宁听着手一抖，茶盅里浮着的六安瓜片贴到唇上，烫出个水泡。

坐不住了，她立刻去了主楼。

房间里的许一诺陷在西式软床里，浅黄色蕾丝花边的床单反衬着她烧得酡红的脸。

屋里的窗户、窗帘都关得死死的，热气腾然让孟淑宁都隐隐发汗，而床边给她敷额头的水又冰冷。

瞧着她干涸起皮的嘴唇，孟淑宁心里一揪，平日里灵动俏皮的眼也紧紧闭着，眉间不时蹙起，呓语不断、听不真切，似乎在叫娘。

孟淑宁当下坐到床边，指挥丫头，开了窗缝、掩好帘子，再换了一盆温水，给她重新敷上额头，又仔细擦了脸手。

最后找来一块干净手绢，浸湿了温水给她润唇，又用小勺，一点点喂水给她。

一夜反反复复，终于在鸡鸣时分，许一诺的温度不再烫手，她才放手交给丫鬟，又吩咐管家再请大夫来看看，自己则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幽竹苑。

没几天乡下来信了，孟淑宁本能地否决了让夫君看，但其他人也不合适，思前想后她去找了许一诺。

画眉说过，许一诺是夫君的同学，京城学校的同学，学问据说比夫君还好。

许一诺为难地看着书信，其实婆母的意思就是要庄伯贤看到信里的催生，结果孟淑宁拿着家书找到她。

看着孟淑宁期待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逐字读给她听了，两人最后都闹了个面红耳赤。

孟淑宁道谢完正欲离开，许一诺开口道：”上次谢谢你照顾我！”

她记得半梦半醒间，有一抹模糊的影子守在她跟前，薄茧的手带着沁脾的微凉拂过她的额头，好像娘亲。

“不当谢的，一家人！”

孟淑宁一如既往柔柔地笑着，右颊浮起一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我教你认字吧！”

许一
神色很是不好，吩咐孟淑宁去帮婆婆收拾行李两人要去城里一趟。

孟淑宁有些拿不准行李多少，婆婆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要去多久，干脆撵了她自己忙碌起来。

孟淑宁心有狐疑，却也无可奈何。

第二天天不亮，公婆连早饭都没吃就带了一车行李，跟送信人去了安城。

孟淑宁是在收拾公婆仓皇离去的卧房时，在樟木箱底发现了被揉皱的信笺。

因为共党的部队要打过来了，庄伯贤只搞到了四张车票，让别带孟淑宁和颖丫。

孟淑宁赶紧和萍婶通了气，两人合力搜了遍屋子，银钱细软，包括地契都不在了，所幸粮食都没少，两人心里有底了。

既然知道了炮火越来越近，孟淑宁和萍婶将消息告诉了周遭的村民，又把粮食分了，接着就背了干粮，抱着颖丫躲进了后山林子里。

半个月后，村里王大娘家的二山子敲着锣把大伙儿喊出了林子，孟淑宁望着战士们帮村民收割的身影、看着宣传队的演出，终于找到了《小月的故事》里未竟的答案。

日子安稳下来，孟淑宁的父母兄弟生死不明，就带着颖丫和萍婶一起继续在老宅里生活。

平静的岁月，让动荡的过往仿佛蒙上了一层不真切的薄雾，唯有与许一诺相处的点滴却越发清晰。

那段日子是孟淑宁黯淡无光的人生中仅有的流光溢彩，要说遗憾的话，唯一就是两人从未敢明言彼此的想法，然而却在点滴相处中心意互通。

她教她识字，为她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把她从困住她母亲、婆母以及祖祖辈辈女性的苦难泥潭中拽出来；她理解她的理想和尊严，冒死成全为她送信，又堵上一切为她争出一线生机，助她逃出生天。

她们都拼尽全力地托举着对方。

12 后记颖丫十岁的丰收季，埋首于稻田间的孟淑宁，听见颖丫远远的喊声：”娘，有人找你！”

孟淑宁回头，远远地看见挎着小书包的颖丫手里拉着一个女人，踩着晚霞向她走来。

那一刻，她心如擂鼓，手中的镰刀啪地掉在地上，接着，她伸直腰迎着晚霞越跑越快，在怡人的秋风中奔向那抹烙印在脑海中的身影。

她们有很多很多话要说，这次也有了很多很多时间可以说。


西洋影戏，或是逛书店、坐咖啡馆，偶尔女子师范有讲座也会再带上她。

孟淑宁最喜欢书店，选一本喜欢的书，她能在那里站一个时辰，小脚痛都能忘，许一诺说买回去，她都连连拒绝，说没地儿放。

许一诺想了一下，也觉得让庄伯贤知道可能不妥，不过还是付了钱，让她带上书，两人去坐咖啡馆，完了把书放咖啡馆，下次再来。

许一诺不时会从书店买代售的松墨送给庄伯贤，笑称是贿赂他不要阻挠她们出来逛街。

7 冷战九月初，安城内局势紧张起来，出去采买的黄妈过了饭点儿才回来，说是碰到了警察抓捕游行学生，封了街道，只得绕了远路。

许一诺听后神色肃然。

下午孟淑宁去找她却扑了个空，丫鬟支支吾吾说她去拿订好的书去了。

第二日，孟淑宁刚走到主楼门口就听见两人似乎在争执，只得转身回了幽竹苑，但又心下不安，使了画眉赶紧去打听。

原是庄伯贤说了巡捕房有抓捕任务，许一诺还是非要出门，气得他甩了巴掌往商行去了。

孟淑宁赶紧煮了鸡蛋上了主楼。

许一诺顾不上委屈，顾不上疼，一把拉住要去给她张罗鸡蛋敷脸的孟淑宁，急切地哀求道：”帮我去明记书店传个话儿，庄伯贤不让我出门了，只有你能帮我！”

孟淑宁隐隐感到事情不简单，应该拒绝。

然后她第一次像婆母拿着太太的款儿，压住了管家，也是平生第一次违背了夫家的话，因为庄伯贤说了都不准出去。

跨过门槛儿时，她背上冷汗淋漓，去往书店的路上，才开始后怕，点头时眼前只有脑许一诺焦急的双眼和红肿的脸颊、脑子里闪过的是第一次听讲座的场景，有些东西那一瞬在心底破土而出。

许一诺并没有详细告诉她缘由，她也没问，只跟掌柜转达了”兰花过季了！”

然后按照她俩商议的法子，买了松墨回家。

晚上，庄伯贤果然破天荒地来了幽竹苑，质问孟淑宁为何擅自出门。

正巧，她刚沐浴完毕，只穿着里衣，正在拧干湿漉漉的头发。

她小心翼翼把松墨捧到他眼前，垂头道：”我也买了墨，夫君看看是不是惯常用的那种？”

庄伯贤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她，没有搭腔，只一味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看穿。

房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