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排骨边角料炖成浓汤,趁人不注意时往我们盆里添半勺,油花在汤面漂成小太阳,引得筷子纷纷下锅,像是在打捞沉在时光里的珍宝。
霜降那日傍晚,梅城忽然断了电。
暮色如浸了墨的布,倏地裹住食堂。
谢师傅摸黑往炉膛添煤块,火星子在他镜片上跳:“都莫慌,把蜡烛戳在盐罐上。”
黄阿姨举着颤巍巍的烛光,满墙都是晃动的人影,倒像是老电影里的默片。
铁锅里的面条咕嘟冒泡,我们凑在灶台前,借着火光见谢师傅往面里撒葱花——那是他从厨房后窗小花坛现摘的,叶子上还沾着夜露,绿得能滴出水来。
“谁带了下饭菜?”
谢师傅话音未落,老张摸出半瓶霉豆腐,小李抖出几包榨菜,我的咸萝卜干也被掰成小块扔进面盆。
十多双筷子在搪瓷盆里翻找,面条裹着猪油香,霉豆腐的酸混着榨菜的鲜,竟吃出了年夜饭的热闹。
烛光将谢师傅的影子拉得老长,他蹲在角落往我们碗里添面,自己却啃着冷馒头,直到黄阿姨戳了戳他后背:“老谢,锅里还有呢。”
他这才抬头,镜片上蒙着的水汽,不知是热气还是别的什么。
发薪日是每月初九,也是食堂的“狂欢日”。
我们轮流做东,领谢师傅和黄阿姨去梅龙路边的排档,油毡棚下支着矮桌,狗肉煮粉的香味能飘出半里地。
老张总点“葛记”的狗肉砵,二块钱一砵,汤头浓得能粘住筷子,他端着碗喊:“谢师傅,尝尝这辣椒,比您炒的还够劲!”
谢师傅笑出满脸皱纹,夹起块狗肉便往小李碗里放:“你多吃些,上周夜审瘦得跟麻秆似的。”
有次老张赢了工资,非要请大家喝“南台酒”。
玻璃瓶在煤油灯下泛着琥珀光,他灌了两口便拍桌子唱《我的中国心》,调跑得比梅江的船还远。
谢师傅无奈地摇头,解下自己的蓝布围裙给他擦嘴:“慢点喝,当心吐在回宿舍的路上。”
末了真用三轮车将他拖回去,车轱辘碾过落叶的声响,混着老张断断续续的哼歌,在秋夜里竟成了温暖的杂音。
真正的“江湖”藏在饭票本里。
谢师傅的记账本记得明明白白:小李出差三日没打勾,他便在备注栏画个小帆船;我帮黄阿姨劈了捆柴,他悄悄在我名字下多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