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蝉鸣声裹挟着热浪,街道上多了些卖冰棍的小商贩。
沈平章将苏小晴送到夜校门口。
“小晴,夜校的课程对你来说难度不大,只要你能通过考核,留在城里的机会很大。”
“平章哥,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苏小晴重重点头。
为了不上苏小晴天天在家自责,吵着回农村,沈平章给她报名参加了夜校。
她原本就上过初中,多学一些文化,以后找个好工作,拿到城镇户口,问题不大。
目送苏小晴走进校门,沈平章转身,急匆匆回到家中。
他已经三天没有去112厂上班了,正好利用这段时间研究思考怎么用1980年有限的设备,生产制造猛龙C战机生产制造所需要的各类材料。
碳纤维、氮化镓、钨及碳化钨、锑化铟等等。
但这些,在1980年的大夏,都处于空白阶段。
就拿最简单的碳纤维来说,大夏的研发始于60年代,但受限于工业基础薄弱和国际技术封锁,1980年时,仍处于实验室探索阶段,尚未实现工业化生产。
所以,要想短期能生产出猛龙,难度可想而知。
沈平章只能用后世的知识储备,改造现有的设备,用土办法进行研发。
而钨及碳化钨,是最容易突破的一个。
大夏是钨资源大国,在钨及碳化钨材料方面已有一定技术积累和工业基础,而且,碳化钨轧辊已成功应用在高速线材轧机上。
这就意味着,沈平章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在其他材料研发上。
思来想去,沈平章决定先研制出碳纤维。
就在他考虑如何改造利用现有设备的时候,家属院楼下突然传来自行车铃声。
紧接着,沈伟冲进来,脸色匆忙,“平章,跟我去一趟厂里,岛国三井株式会社的谈判代表一个小时后到,你懂日文,给我们当翻译。”
沈平章纳闷,“不是退货了吗?”
原来,沈伟就岛国人在图纸里夹带死活卖厕所的事情,去省经委做了专题汇报。经省经委同意后,机械厂向岛国提出退货。
但岛国人不死心,不想失去这个大订单,立即派人到大夏谈判。
沈平章又道:“联系德意志了吗?”
沈伟抹了把汗,“德意志人明天到,得先打发了小鬼子。”
父子俩骑着自行车,匆匆赶到机械厂会议室。
此时,领导班子意见依然存在分歧。
副厂长许建设说道:“沈厂长,既然岛国人愿意降价20%,要不咱们再考虑考虑?”
另一位副厂长郭宝光却不以为然,“还跟他们谈个屁,岛国人没有一个好鸟。”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下。
这时,沈平章开口了,“既然岛国人来了,那就跟他们聊一聊,他们还有使用价值。”
如果不是因为沈平章发现了岛国人图纸的问题,这帮领导干部才不会对沈平章这样客气,哪怕他爸是厂长也不行。
1980年,相比于官职高低,人们更喜欢论资排辈。
不多时,岛国三井株式会社的代表,西装革履的吉泽鸠夫带着翻译陈道洪进入机械厂。
陈道洪鼻孔朝天,眼神不屑,尖声道:“沈厂长,岛国客人远道而来,你们竟然不去门口迎接,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许建设刚要赔笑,却见沈平章倏然起身,目光如刀劈向陈道洪,“岛国人还没开口,你倒先狗叫起来了,你到底是大夏人,还是岛国人?”
陈道洪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跳脚反驳:“我也是为你们好,没有岛国的技术和设备,你们机械厂永远实现不了现代化!”
真是聒噪。
沈平章看向吉泽鸠夫,用日语问道:“这就是你们来谈判的态度?”
吉泽鸠夫显然没有料到大夏人会这般强势,抬手制止陈道洪的无礼行为,换上一副笑脸。
“我们三井株式会社带着诚意而来。”
沈平章冷哼,丝毫不给面子,“如果你们再以傲慢姿态谈判,请即刻滚回岛国。”
吉泽鸠夫道:“我们就是来解决问题的,我们的设备绝对是全世界最好的,这点你们可以放心。”
沈平章呵呵一笑,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编号0002698图纸上的冲水马桶,还需要我拿给你看吗?”
吉泽鸠夫的笑容僵在脸上,额角渗出细汗。
大夏人的态度让他始料未及,难道强势的一方不应该是他们吗?剧本拿错了吧?
“纯属技术失误,我们会重新画图,包你们满意。”
沈平章逼近两步,“失误?呵呵,贵社在东南亚惯用的价格陷阱战术,在大夏可行不通。”
沈平章对岛国人步步紧逼,让会议室空气骤凝。
这时,沈伟小声提醒道:“平章,这样能行吗?”
“爸放心吧,我们越忍让,他们越嚣张,我们越强势,他们越软弱,岛国人就这尿性。”
果然,吉泽鸠夫做出了妥协,“我们可以降价百分之二十,如何?”
沈平章冷笑:“百分之五十。”
陈道洪尖叫着插话,“太过分了,你们这是漫天要价!”
“那就请便。”沈平章做出送客的手势。
“等等,百分之三十!”吉泽鸠夫急道。
沈平章冲他笑了笑,“吉泽先生,不瞒你说,我们也联系了德意志,他们的设备不仅比你们报价低,而且所有售后服务全部免费,性价比显然比你们高。”
吉泽鸠夫小眼一眯,“我们还在谈判中,你们联系德意志,让人无法接受。”
沈平章却道:“大夏有一句古话,叫货比三家,德意志的设备不比你们差,再说了,你是你们言而无信在先。”
他不给吉泽鸠夫任何插话的机会,紧接着说道:“你们回去等通知吧。”
郭宝光悄悄对沈伟竖起大拇指,这小子有理有据,怼得小鬼子狼狈异常,厉害啊。
沈伟佯装咳嗽,掩饰嘴角的笑意,骄傲之情却溢于言表。
岛国人一走,郭宝光拍了拍沈平章的肩膀,“好小子,有咱当年打老米的气势了,今天可算出了口恶气,。”
沈平章对沈伟说道:“爸,跟德意志的谈判,能不能让我也参加?”
沈伟嗯了一声。
回家路上,沈伟一直打量着儿子,恍惚间竟有些陌生。
儿子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浑身散发的气势,那份果敢、那份从容、那份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镇定,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
难道农村三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想到此,沈伟喉头滚动,酸涩与骄傲同时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