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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用指南:1.无系统不穿越不重生,女主一步步成皇之路,属于养成系女强文。2.剧情为主,感情为辅,若是只想看甜甜的爱情的可以撤了。…………………………………………………………这天下,姜瑜未曾在意。然父亲为了一个女子,血染她两族,就连母亲最后一面也不给她见。更为了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将她贬离城堡。既如此,那姜瑜便让父亲亲眼看着她将庶子踩在脚下,将他所爱之人的丑陋一面揭开。让父亲亲眼见证她成皇。
主角:姜瑜 更新:2023-01-25 23: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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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姜瑜的其他类型小说《打脸父亲,成为一代女皇》,由网络作家“零陆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食用指南:1.无系统不穿越不重生,女主一步步成皇之路,属于养成系女强文。2.剧情为主,感情为辅,若是只想看甜甜的爱情的可以撤了。…………………………………………………………这天下,姜瑜未曾在意。然父亲为了一个女子,血染她两族,就连母亲最后一面也不给她见。更为了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将她贬离城堡。既如此,那姜瑜便让父亲亲眼看着她将庶子踩在脚下,将他所爱之人的丑陋一面揭开。让父亲亲眼见证她成皇。
姜瑜才踏入姜城主正厅前的连廊,刚还艳阳高照的天猛地便下起了大雨。
雨势很大,有几滴还拍打在她脸上,她摸了摸雨,竟有些凉意。
她心中不以为意,只是感叹一句,还好,没被淋到。
她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拿出刚刚爬上树亲自摘的桃子。
最大,最好,自然也是最甜的桃子。
那是父亲前几日说想吃的。今日姜瑜便偷偷摘了来,给父亲一个惊喜。
姜瑜站在正厅大门前,隐约中还能听到父亲传来的声音。
她左手将桃子置于身后,欲伸出刚刚被划伤手背的右手去开门。
“这少城主之位,肯定是我们瑞儿的。”姜城主信誓旦旦地语气从门内传出。
而后又带着宠溺讨好的味道说道:“好瑶瑶,你莫哭啦,哭得我心肝儿都要碎了…”
姜瑜倏地收回了推门的手,心也同时咯噔地一缩。
什么瑞儿什么瑶瑶她都没听过,父亲也从未这般用讨好的语气说过话。
父亲对母亲从来是相敬如宾,对自己虽是宠爱,但高贵如他不可能会有讨好一个人的可能。
“呜呜呜....主上,奴知道您的好和您的不易,即使在乡下被邻里怎么说奴,奴都不曾告知您一句。奴从不求什么。只是瑞儿已经十二岁了,再待在那,怕是要废了。”娇娇欲滴,语带情意地声音响起。
“吾都知你们母子这些年的不易,吾心疼得很,只是早些年吾没法子,如今吾接你们入宫,自是能许你们一辈子。也自是会给你们娘俩一个交代。”
略停顿了一会,姜城主继续说道:“吾已将王氏父族嫡系和母族嫡系都收入牢狱,不日便问斩。王氏之位,只能是瑶瑶你的。”
姜瑜手中的桃子掉落,四散的桃汁如她内心的不安。
“父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姜瑜奋力地推开了大门。眼睛满是控诉地看着搂着陌生女子坐着的姜城主。
“阿瑜,你怎么在这?”姜城主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而后语气不满地说:“姜瑜,这是吾的行宫,你怎么可以随意闯入,太不守规矩了。”
姜瑜浅浅地吸了口气,扯了扯嘴角,笑着反问:“父亲,您不是说我无需传唤,可随意来您行宫的吗?”
“哦,是吗?以后还是遵着规矩走。”姜城主收回了眼,手势轻柔地安抚着怀里的女子,语气淡淡地回应姜瑜。
姜瑜这才认真端详了父亲怀里的女子,皓齿蛾眉,肤如雪容,即使衣裳简素,也难掩其柔色。
只是那不被父亲看到的眼眸却满带得意挑衅之色,惹得姜瑜紧咬牙龈。
“父亲,您刚刚说要将外祖父和外曾祖父两家下狱?”姜瑜回神,直视姜城主,试探性地问道。
同时心也悬了起来,她希望得到父亲否定的回答,希望父亲告诉自己那都是幻听。
“你外祖王氏仗着自己手握重兵,拥兵自重。你外曾祖谢氏自持是官师,便广揽文客结党营私。吾...这些年已经够仁慈了,如今不过是顺应民意罢了。”姜城主直视姜瑜,语气虽淡,眼神却含恨意。
姜瑜心坠了下去,脚不自觉后退一步。
在整个姜城中,人人都称父亲母亲相敬如宾伉俪情深,对母亲亲族更是爱重,给足尊荣。如今这眼中的恨意却是不知从何而来。
姜瑜定了定心神,又接着说道:“您不能拿这种事跟女儿开玩笑,父亲,这一点都不好玩。”
“瑜小姐,主上一言九鼎,说的话自是旨意...”姜城主怀里的李聘瑶出言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谁要你插嘴。”姜瑜怒视过去,她身上隐隐散发的威严让李聘瑶惊慌地抖动了下。
姜城主搂紧了怀里颤抖的可人儿,小声安抚了后对着姜瑜怒斥道:“阿瑜,你这般大声作甚?瑶瑶是你姨娘,是你母亲教你目无尊长的吗?”
“什么狗屁的姨娘,我母亲无论是在外祖还是外曾祖家都只她一个女儿。我何来的姨娘?”姜瑜吼道。
她内心凌乱不堪,面前的父亲与自己这十年来父亲的形象出现了偏差,他打碎了姜瑜一直以来的认知。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姜城主一把拿起面前桌子上的茶杯往姜瑜身上掷去。“姜瑜,你说的什么污言秽语,一点大家小姐的样子都没有。果然王氏之女,没得一个会尊上。”
姜瑜一时接受不了父亲会这般对自己,她明明有能力躲过这茶杯,却硬生生选择闭眼承受。
等了好一会却没等到该来的疼痛时,姜瑜睁眼,看到母亲身边的吴嬷嬷挡住了砸来的茶杯。
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
“我王氏之祖乃姜城开国元老,我父更是辅佐您上位之臣。作为王氏之女,就有这骄傲说自己想说的话。”
姜瑜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声势赫奕的母亲。眼泪不自觉地掉落。
以往严厉的母亲一直要求她,要自持少主身份,要端着。
于是姜瑜在母亲面前便收敛着自己的情绪。
唯有在慈爱的,常怂恿自己逃学玩耍的父亲面前,才可以肆意撒娇哭闹。
现下,却反了。
姜城主夫人,王氏的到来让姜城主正了正自己的身体:“你们王氏就是仗着这些恩宠,无法无天了。吾下令将你两族关押却也没错。”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主上要集权,大可言明,用那腌臜手段也不怕污了您盛名。”
挺直的身躯,面对坐着的姜城主,王氏也不曾低下头颅回话。
李聘瑶眼珠子转了下,柔柔地从姜城主身旁站起身,又盈盈地拜倒在王氏面前。
“姐姐,容我大胆直言。主上是万人尊敬的主上,是上天择选的主上。那权,自也是上天赐予主上的,你王氏和谢氏却独揽,是逆天的。你...啊...”
李嬷嬷还未等李聘瑶说完,在王氏的示意下狠力地踢倒她。
“主上与夫人谈话,你个奴婢有什么资格插话。”
王氏连半点眼色也没分给李聘瑶,而是看着姜城主淡淡地说道。
姜瑜看到这情景,内心大呼痛快。
姜城主急忙站起了身,前去扶起李聘瑶,低声柔哄着。
李聘瑶闻言,敛下忽闪而过的阴毒的眼神,摇首示意无碍,就着姜城主的手起了身。
李聘瑶柔弱地靠着姜城主,说道:“奴无碍,奴这身份,本就谁人都打得骂得。”
姜瑜听到很是咬牙切齿,正欲上前撕扯。
王氏身形微动,挡住了姜瑜上前,而后微微摇首示意姜瑜稍安勿躁。
姜瑜忍下怒意。
姜城主看到心尖上的人儿这般忍辱负重的模样,很是心疼,于是更恨面前的王氏。
“王宛童,吾已下令将王谢两家都收押入狱了,你放下你那可恨的高傲德性。”
“姜灏天,你还记得当初你落魄之时,怎么求助我父亲?如今得我父亲和外祖助力,在当年五子争主中脱颖而出。这桥,你过了,就以为可以随意拆了吗?”
王氏一副不惧万事的模样让姜瑜慌乱的心稳定了下来。
“哈哈哈...王宛童啊王宛童,你真是,一直如此自视过高。吾能在今日下令,自然是做好万全准备。吾这城主之位,再不容你们王氏在上面蹦跶了。”
姜城主说完,故意在王氏面前搂紧李聘瑶,见王氏无动于衷,更是吻了李聘瑶一口。
“父亲作为姜城大将,守姜城于外敌。外祖乃官师,桃园满天下。他们盛名在外,你一意孤行,怕是无法堵悠悠之口吧。”王氏无视姜城主的挑衅,回应道。
若不是看到王氏微晃的身形,姜瑜听到这自信满满的回话,肯定能稳定心神。
只是现下…
父亲能在今日挑明,想来已有对策。
原来这么多年父慈子孝都是假象,父亲全然不顾母亲和她的心情,想来是从来没爱过她们的。
“姐姐,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李聘瑶柔柔地从姜城主怀里冒出一句话。
王氏举手欲掌刮过去,瞬时被姜城主抓住。
啪地一声,众人反应不及,却是十岁的姜瑜将李聘瑶掌刮在地。
“既然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本小姐就给你这恩赐。”姜瑜释放着积攒多时的怒气,将李聘瑶打右脸都打肿了。
姜城主见状用力甩开王氏的手,也不顾王氏是否因此站不稳。就急匆匆地抱起李聘瑶,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
“王氏,带着你的女儿,滚回你行宫。从此,不得吾指令,不得出你那院子。”
语毕,不等王氏回应便抱了那李聘瑶入了内院。
“母亲…”姜瑜求助式地看着王氏。
虽然打人之时是发泄了自己的怒气,但随之而来便要承受父亲的怒气。
外祖和外曾祖的事还未解决,如今父亲又将她和母亲关押于行宫。这该如何是好?
十岁的姜瑜遇到这天翻地覆的变动,手足无措地红了眼。
王氏看着姜城主离去的背影,正了正吴嬷嬷支撑着的身体。将姜瑜拉入怀里,揉了揉她的头:“莫哭,瑜儿。”
待姜瑜情绪稳定些,王氏领了她往行宫走去。
连廊处。
“这雨,倒是停不下来了。”王氏顿足望着天空。
“夫人,奴这有伞,回去的路您慢些走,也就不怕湿了身。”姜瑜听到后面传来恭敬的女声。
回头看到十四五岁的侍奉丫头拿着两把伞低眉顺耳地站在那。
王氏也回了头,未言,眼神晦明。而后颔首示意吴嬷嬷拿了伞。
姜瑜三人因着这伞,才不至一路狼狈湿身。
雨势不大,却久久不停。
明明不过八月底,这雨却带了凉意。想来和镇比往年都要早入秋了。
王氏入了厢房将将坐下,就一直咳不停。
吴嬷嬷一边帮忙顺气一边抹着眼泪。
姜瑜这才发现母亲是淋雨前来的。
想来也是得到宫外噩耗匆匆前来质问的,却不曾想,得到父亲那般回应。
母亲,比她更难受吧。
“母亲...”姜瑜红着眼,隐忍着不落泪,只是心疼地看着母亲。
王氏缓了口气,停了咳嗽。伸手拉着姜瑜坐下。
“瑜儿,你三岁我便请了大家给你启蒙,五岁求了闻名天下的萧官师和刘官师教你六艺。文韬武略,我严厉要求于你。”
王氏深深地看着姜瑜说道:“如今你已十岁,再过些时日,也要十一了。很多事,我相信你能看懂。”
姜瑜紧咬嘴唇看着王氏,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她知道,母亲是要自己去接受事实,然后面对它。
王氏将姜瑜掉落的几根碎发夹于耳后。
“我知你难以接受,你父亲惯是宠你,常常带你逃学玩耍,你敬我而爱他。我能理解。”
王氏顿了会继续说道:“今日你父亲请了李聘瑶和她十二岁的儿子进宫,往日种种宠爱,想来都是有目的的,你可知?”
姜瑜怔愣地看着直视自己眼睛的母亲,心内有什么破碎的声音传入脑海,嗡地让她听不进王氏的话。
直到脸上传来王氏手指的冰冷,姜瑜才知道自己一直隐忍着的泪早已掉落。
“呜呜呜呜...”姜瑜猛地扎进了王氏的怀里大声地哭泣着。
“莫哭了,经此一事,你也该长大了。现下我父族母族都被关押着,虽说你外祖和外曾祖盛名在外,为他们求情的不会少,但你父亲也不会善罢甘休,这几日,会是一场硬仗。阿瑜,要坚强些。”
王氏抚摸着姜瑜的后背,分析着此时的窘境。
接下来的几日,王氏变得忙碌。
虽然被困于院内,消息却能传递。
想来王氏有着自己的法子。
王氏为了让姜瑜更快的成长,时常将消息告知于她。也不时会询问她如何应对。
王氏院内因为被囚困,无人上门,显得冷清安静。
宫外因着王谢两家被囚却翻天覆地。
一时查出举报王谢两家的太史受贿万两黄金,一时太史被拷打说出行贿之人就是谢家庶出之子。
在王谢勾结官员之名还没洗脱就又被冠上了行贿之责。顿时姜城主大怒,下令明日午时王谢两家问斩。
然王谢两家守疆土行善事教育人,已获万民心。于是在城主下令当天,便万人血书跪于城堡前。
清晨。姜瑜与母亲坐在正厅,焦急地候着宫外的来信。
但,还未等来传信之人,却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锦袍着身,珠翠点缀,一身华贵的李聘瑶妖娆地进了屋,身后跟着十一二岁年纪的锦衣男子。
她眼不笑,唇在笑。“姐姐,您不用等了,主上已经下令,即时问斩王谢两家了。”
王氏没有理会李聘瑶,而是自顾地拿起桌旁放着的书籍翻阅着。
姜瑜见状,也拿起了旁边的糕点抿了下。
“哼~姐姐,如今你何须再装模作样的。十几年了。我隐于小山村不能面于大众,就为了此刻站在你面前看你落魄的模样。”
李聘瑶也不理会王氏二人的无视,与其子坐在了下首位,继续说道:“你在这里的小动作,主上早已看得明明白白,没阻止你,不过是想看你困兽之斗的狼狈样罢了。”
姜瑜与母亲并未理会李聘瑶,而是小声讨论起前朝史书的内容来。
李聘瑶皱着眉,继续加快语气说道:“姐姐,您生来便是锦衣玉食,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别人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
说着说着,李聘瑶激动了起来。“而我从小侍奉于主上,明明与主上早已相许相知,因为你一句后宫只许你一人,为了主上的宏伟大志,我只能一人带着瑞儿躲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王氏斜了个眼角过去。
李聘瑶见到王氏有所回应,满意地继续拱火。
“不过如今我也谢谢你。谢谢你那么多年的相助,如今我瑞儿才能轻松获得这姜城盛世之下的少城主之位”
王氏放下了手中的书,沉吟了片刻。朝姜瑜递来鼓励的眼神。姜瑜点头回应。
“诶,没看到我母亲一直在说话吗?你们还不快倒茶?”一旁歪坐着的姜瑞小人得志地朝旁边站立的丫鬟吼道。
“一个个一点眼力见都没,以后可都是要看我眼色吃饭的人,现在还不赶紧上前来巴结?”
丫鬟们面面相觑,又同时看向王氏与姜瑜。
姜瑜颔首示意,一个小丫鬟才战战兢兢地上前倒水,许是过于紧张,一时没注意,茶水溢出。
姜瑞暴怒,一脚踢翻了小丫鬟。“什么狗奴才,倒个水都不会。”
姜瑜见状,瞬时起身,一个旋转之下,将姜瑞也踢翻在地,而后用脚抵着姜瑞的喉咙。“我的人,你也敢动手。”
“咳咳咳...你...”姜瑞气管被顶着,呼吸不顺畅。
想用手掰开姜瑜的脚,却发现怎么用力都无法掰动。于是朝李聘瑶哭诉道:“母亲,咳咳咳...快救救我...”
"你你你...姜瑜你快放开你哥哥。"李聘瑶跪趴在地上扳着姜瑜的腿。
姜瑜从小习武,师承武艺是大陆也屈指可数的刘广生,所以无论力道气道,十岁的姜瑜的火候都是把握得当的。
而对于一直躲于山村的姜瑞或者柔弱的李聘瑶而言,是无法抵抗的。
“什么哥哥?我母亲就我一个孩子。十几岁的男子也打不过我十岁女童,还配自称我姜家人。”姜瑜嗤笑道。
“姜瑜,你现下就是再抗拒,事实就是事实。主上已经在拟令,准备告知天下,少城主之位由我儿姜瑞居之。你此刻若伤我儿半分,主上必不会饶你。”
李聘瑶双手紧紧抓着姜瑜用力抵着姜瑞身上的腿。试图让姜瑞没那么难受。
姜瑜低着头不言,李聘瑶见状以为她怕了,正放松了些。却突然被姜瑜靠近的脸吓了一跳。
“你...你干嘛?”
“嗯...这妆容,倒是精巧。”姜瑜细细看了看李聘瑶的脸。在李聘瑶疑惑的神色还未定住的时候,姜瑜左手一扬,啪的一声,甩在了李聘瑶的右脸上。
李聘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满眼的错楞。“你,你怎么打人?”
“我瞅着,虽然你用了许多胭脂,前两日打的左脸还是挺明显的,这不是怕你左右不对称嘛,我给你右脸也添添色彩。”姜瑜装作一脸无辜为你好的模样。
“姜瑜,你真的不怕你父亲问责吗?殴打少城主与少城主之母,这罪责你承担得起吗?”李聘瑶捂着脸,胸部气鼓鼓地吼道。
“这令一日没下,你们便什么都不是,而我,就算被囚于这里,我也是姜城众所周知的少主。打你们,何须惧?”姜瑜嘴角一勾,气势逼人。倒让李聘瑶呆愣了下。
姜瑜用力踩了下姜瑞的胸口,而后收回腿,“滚出我母亲院子。”放下话后转身回到王氏身边。
姜瑞见姜瑜离去,揉着胸口连忙爬起身躲在李聘瑶身后,说:“母亲,我们先回去。告诉父亲,让父亲收拾她们。”
李聘瑶起身扶着姜瑞,阴蛰地看着姜瑜二人,恶狠狠地说道:“王宛童,你等着瞧,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说完两人狼狈地快步往门外走。
这时,王氏终于出声了。
“李聘瑶,这十几年来,我自是查过他身边的人,但我从来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如今我叹一句他藏得深的同时,也在想,能做到十几年完全不顾你们死活,真的只是为了不让我找到你们吗?如果,你生的不是儿子,他弄垮了我家族后,你还有回来的可能吗?”
李聘瑶在门外停驻了许久,在姜瑞的催促下,才回神往外走。只是这下,却换成受伤的姜瑞扶着她离去。
待他们离去,正厅恢复了平静。
“母亲,你会怪我刚刚那么冲动吗?”姜瑜咬着唇问道。
“无碍,只是,你是大家小姐,何必为了低贱之人脏了自己的手”王氏说道。
姜瑜如平时受训般低下头,却听到王氏柔柔的笑声。“不过,倒是挺解气的。”
姜瑜抬起头,眼睛闪亮亮的。
“夫人,夫人,宫外来信了。”吴嬷嬷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封好的信笺。
姜瑜和王氏立时上前。王氏颤抖地拆开了信笺,转瞬便长喊一句“不~”后晕倒过去。
“母亲!”
“夫人!”
吴嬷嬷赶忙与丫鬟将王氏抱入房内榻上。
姜瑜捡起地上的信笺匆匆一瞥。“我只得保全幼子,其余人主上已下令午时斩立决。”
她的心坠了。这两日与母亲动用了许多势力,然而终究敌不过父亲的一意孤行。
父亲十几年的隐忍,就是为了今日集权于一身。他定不肯饶了掌管军权的外祖和民声在外的外曾祖。
王谢两家几百口人,午时便都只能留下五岁小儿了吗?
姜瑜不相信父亲真的这么冷血无情,完全不顾母亲和自己的心。
姜瑜慌忙往父亲行宫冲,然而院外的侍卫却阻拦了她的去路。
“你们放开,你们让我出去,我要找父亲。”姜瑜奋力地往外冲,却敌不过几个成人侍卫的力气。一直在院门口出不得。
"小姐,真的对不起,小的真的不能放您出去,您若是出去了,小的一家几口人都要陪葬的。"
“你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呜呜呜...我要问问父亲,他是不是真的那般狠心。”
姜瑜心知出不去,也知无法改变一切,她绝望地跌坐在地上,呢喃着,哭泣着。
也不知坐了多久,姜瑜听到小丫鬟的声音。“小姐,我们回去吧,夫人已经苏醒了。”
听到母亲醒来,姜瑜才意识清醒了些。她急匆匆地跑回了母亲厢房。
进了房内,姜瑜发现塌边和地上都有血迹。
她心慌地上前问道:“母亲,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王氏脸色唇色皆是苍白,却仍笑笑说无碍。
“母亲,我们真的出不去了,外祖和外曾祖他们...哼唧~”姜瑜努力想忍着不哭,于是将鼻涕吸回。
王氏揉了揉她的头,说:“哭吧。今日可以不用故作坚强。大声的哭吧。”
“哇啊哦~呜呜呜...哇啊呜呜...”姜瑜扎入王氏怀里大哭。王氏也紧紧地搂着她。
姜瑜虽然没听到王氏的哭泣声,耳朵却被上方滴落而下的眼泪浸湿。
母亲作为姜城最为权贵的女子,是多么高傲呀。
姜瑜从未见过她的眼泪。如今她却要被枕边人毁了自己的家。
甚至现在,还有她人的情况下,也忍不住暴露了自己的柔弱。
“阿瑜,我没办法救我母亲,救我族人。阿瑜,我...没有家了。”
感受着母亲颤抖的双手,姜瑜用力地抱着回应母亲,她想告诉母亲,还有她在。
只是母亲的悲恸,终究无人能解。
在搂抱很长一段时间后,吴嬷嬷犹豫不安地上前说了声。“夫人,午时,过了。”
姜瑜感受到王氏身体一僵。而后王氏坐直了身,一如平常般吩咐道:“嬷嬷,带她们下去准备素服和冥钱。”
吴嬷嬷领了丫鬟们下去,房内唯留姜瑜和母亲二人,姜瑜伸手抓了抓王氏的手,试图给予她安慰。
“阿瑜。当年我点头答应你父亲前,兄长曾告诫我,会有这样一日的到来,我也知道,强大的外戚肯定不会有好的下场。但我看着他对我笑,我还是答应了他。阿瑜,爱情从来没有长久的。唯有那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才是永恒的。”
王氏喃喃地说着,说到最后,竟有些讥刺。手也不自控地回握住姜瑜的手,力道也是不受控地大了起来。
姜瑜皱着眉受着。
在那后来,王氏便没有再说过话,姜瑜也静静地陪在王氏身边,每日里都朝宫外王氏家族的方向跪拜吊唁。
足足七日。
第七日那晚,王氏再次晕倒,这次倒下后,她没有再起来过。
因着李聘瑶的缘故,院子的供给越发少,时常缺衣少食。姜瑜也控诉过,却也无可奈何。
没有医官,没有药材,王氏的病越来越重,就这般过了几个月,入了冬。
原还能起身用膳的王氏,因着没有碳火,更是病的清醒的日子都少了。
姜瑜按照母亲清醒时的吩咐,将院内之人都遣散了出去。独独吴嬷嬷是死也要陪在母亲身边,姜瑜才留了她下来。
好在吴嬷嬷在,侍奉母亲才不会毫无章法。
也因着吴嬷嬷偶尔的回应,让姜瑜觉得这世间,不是仅有自己一人。
刚踏入腊月,王氏忽然转醒,眼神也是清明,起来活动也如常人无异,丝毫没有生病过的迹象。甚至白日里还出去看雪落,玩雪仗。
姜瑜与吴嬷嬷悬着心陪同着。不愿扰了其雅兴。直至入了夜,三人才回了厢房。
王氏才说道:“阿瑜,母亲怕是再不能看你长大了。”
“不会的,母亲。您现在不是醒来了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姜瑜勉强让自己笑着回应。她知道自己此刻脸上的笑容肯定比哭还丑。
王氏没有继续接姜瑜的话,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醒来前,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回到了及笄那一年,我没有像这辈子那样,选择去月华桥见你父亲。我选择了幼时的梦,学前朝君主绝,专注于走造福百姓的路。梦里我一生未嫁,却是过得肆意欢快。”
王氏抬眼看向姜瑜,眼神悲恸万分。“阿瑜,我好后悔,后悔答应了你父亲。后悔自己固执地不听兄长之言。阿瑜,我恨啊~”
而后王氏突然想到什么般,紧紧抓着姜瑜的双臂。“我无法报仇了,姜瑜,你必须要好好活着。你要为我王谢两家报仇。你要站在最高的地方,将他踩到脚下。姜瑜,你答应我,快答应我....”
“母亲...哼啊呜呜..您别吓我啊。”姜瑜忍着双臂带来的痛,一遍遍哄着王氏。“我会的,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直到姜瑜应承下来,王氏的手才耷拉下来。而后倒下。彻底断了声息。
曾是人人相争的姜城最高贵家族的王氏之女,就这般落魄离去了。
“不要...不要啊母亲。你快起来。你不能留我一个人在这。”姜瑜无助地摇晃着母亲的身体。
母亲于她而言,如定海神针般存在,幼时无论有什么疑问或者发什么什么难解决的事,在母亲眼里都是小事。母亲引领者她前行,教导她成为强大的人。
此时,母亲却要离她而去了。失去舵手的船,在茫茫的大海里,最终只会沉入大海吧。
身旁,吴嬷嬷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小姐。您等等老奴,老奴这就陪您,”
姜瑜瞳孔放大,想去阻止之时,吴嬷嬷已经将早已备好的匕首插入胸口。
吴嬷嬷胸口的血滴答滴答地掉落,姜瑜茫然地看着,久久不能动弹。
她的脑袋空荡荡的,犹如断线的木偶,她此刻一动不动的,不知该作何反应,不知该摆什么样的表情。
而后天黑,然后再天亮。再然后,姜城主几人出现。
来人淅淅索索地走来走去。
姜瑜被吵得皱起眉,直到听到有内侍说:“主上,夫人,薨了。”
姜瑜才转头看向姜城主,由于逆光,姜瑜眯着眼。
她看到父亲从内侍口中听到母亲的离世之时,表情也怔愣了下。
她轻声地,试探性地说:“父亲,我没有母亲了。”
她深深地看着父亲的每一处眼角,然而父亲只是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将夫人抬下去摆灵,公布天下吧。”
呵~姜瑜内心苦笑,原还以为父亲会有所难受,却原来这般迫不及待地期待母亲的离开呀。
“来人,将小姐扶起来,这般毫无形象地坐着,哪有大家小姐的样子。”姜城主坐在圆桌旁的凳子上说道。
姜瑜被两个小丫鬟扶到父亲面前的凳子上坐着。因为长时间保持跪坐姿势,刚站起来的她眼前一黑。
还未等她缓过神来,就听到李聘瑶状似无意地咳嗽声。然后就是姜城主的声音。
“瑜儿,刘官师和萧官师今日来与吾辞行。吾过来就是想你挽留他们。你若留下他们,对你兄长和你都好,不是?”
姜瑜晃了晃头,终于眼前亮了。却是看到一旁站立的李聘瑶母子投来殷切的目光。
姜瑜嘴角扯了扯,朝姜城主质问道:“你怎忍心此刻问我这个问题,在发现我失去我母亲的时候,你不是安慰我,不是心疼我,你却让我去帮你做事。你,真的是我父亲吗?”
“我...”姜城主被问得哑口无言。
“呵~你今日来,也不是因为知道母亲离世,也不是来看望于我,你不过是来帮你的儿子,找一个可以留住官师的人。父亲,你有心的吗?”
姜城主紧抿双唇,眉毛微微一跳,姜瑜知道,他在忍着怒气。但是她不怕继续挑战他的权威,也不怕在众人面前揭他的短。
因为此刻,姜瑜已经一无所有了,也就无所畏惧了。
姜瑜站起了身说道:“那时我年幼,不记得。但两位官师曾与我说过,当年母亲为我曾在两位官师的草庐前跪了足足一日。而我,也在草庐里端茶递水砍柴挑水了三个月,才求得他们入宫做那官师。”
姜瑜一字一步地走到李聘瑶母子面前问道:“你们,能否做到呢?”
李聘瑶母子被姜瑜的气势吓退了几步,没回答。
姜瑜又转身看向了姜城主,说道:“很多人不知道,两位官师在年少成名之前,是个饭都吃不上的孤儿。也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是得几个月前被问斩的谢官师教导,才有如今的盛名。”
姜城主得知这个消息,一时错愕。而后他皱眉沉思。
“父亲,你说,现下我出去帮您挽留,还有可能留下他们吗?”姜瑜笑意吟吟地问道。
姜城主看着有些陌生的姜瑜,没有回答。只是转了话题说道:“你回自己的院子休息吧,今后也可以随意走动了。”
“我要去为母亲守灵。”姜瑜淡淡地回应道。
姜城主顿了一下,凛凛地回道:“王氏作为罪臣之女,不能停灵,直接下葬。”
“嘻嘻~”在姜瑜还没来得及对父亲的话有所反应的时候,一旁的姜瑞就嗤笑出声。
姜瑜头脑一热,瞬息间飞至姜瑞面前,将其踹倒在地。
“啊~我的瑞儿,你没事吧”姜瑞痛苦地捂着肚子。
一旁的李聘瑶心疼得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不时还眼神哀怨地看着姜城主。
“姜瑜,你在干什么?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姜城主拽过姜瑜的身子,一掌拍了下去。
姜瑜抚摸着肿热的脸颊,反问:“那父亲,你眼里,可有女儿?”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姜瑜,你目无尊长,顶撞主上,伤害兄长。你无可救药了。”姜城主怒不可遏地一条条列举着姜瑜的罪状。
姜瑜没有抗辩,只是笑看着父亲。
许是姜瑜这般诡异的模样让姜城主也说不下去了,于是便下令:“来人,将姜小姐送去善明教。让她好好在那里待着,静思己过。”
门外来了两个侍卫拉着姜瑜往门外走,姜瑜抵抗道:“我不走,我要去送母亲。我要去送我母亲。”
侍卫看姜城主没说话,继续拉着姜瑜离开。
姜瑜见状,跪了下来,哀求道:“父亲,我求求你,你让我送送母亲吧。送完我就走,求您了。”
“唉哟,好疼呀。上次你踢我胸口,我都躺了大半个月。这次又不知道得躺多久了。唉哟,疼死了。”姜瑞的嚎叫声突兀地插入。
姜城主本在犹豫,听到姜瑞的话,皱了下眉。
姜瑜见状,大声吼道:“姜瑞,你给我闭嘴,你再说话,我还打你。”
“姜小姐,您学过武,下手没轻重的。再打,瑞儿都该废了。”李聘瑶看似心疼姜瑞,实则在姜城主心中又记了姜瑜一笔。
“姜瑜,我本想再给你机会,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口出狂言。真是,无可救药,来人,给我带走。”姜城主说道。
“父亲,父亲,不要。不要。”姜瑜一边要摇头,一边推攘抗拒着。
然而却看到姜城主转身的背影,她终于认命地无力瘫软着随两个侍卫拖走。
只是淡淡地留了句:“父亲,我恨你。”
……………………………
“砰~”窗外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院子里也欢声笑语。
这些热闹的声音打破了房内的寂静。
床上,姜瑜双手抱着双膝坐着,她的头深埋在里面,双眼却没有闭上。
姜瑜来到北镇善明教已半月有余,但却从未出去过这个房间。
她如行尸般进食少,睡眠少。原有的婴儿肥脸颊现如今也瘦成瓜子脸。
“哈哈哈哈…真的吗?莫染师兄让人准备了礼物?知道是给谁的吗?”
“是真的,殷师姐。在除夕夜亲手做糕点,这甜腻的东西不可能是送师兄弟的,肯定是送女孩子的。”
“就是,肯定是送殷师姐你的”
除夕夜?糕点?
姜瑜抬起头看向窗外,恰好此时一枚烟花划破夜空。
原来,新的一年到了呀?
她朝着窗外发愣,眼神放空。
“嗑嗑嗑~”姜瑜的房门被敲响。她转头看到落在门上的影子。
这个房间,除了一日三餐,不曾有人敲过门。而今日,已经送过晚膳。
“谁?”姜瑜出声询问,声色沙哑得可怕,音量也几不可闻。
原不想出声理会,但姜瑜此时内心不想一个人,哪怕是个敲错门的人也好,她就想能与人搭几句话。
“姜小姐,我是莫染。师父让我带点北镇小吃给您。我可以拿进去给你吗?”
声音如春夏相交的风,和煦;又如涓涓细流的溪水,温柔。
想来,这人适合说话。
“你进来吧。”姜瑜回道。
“吱呀~”门被轻轻推开,来人雪白素面绸缎大氅下是可视的湖蓝色水纹棉袍。面如冠玉的脸上带着轻柔的笑意。双手托着的盘里除了糕点,还细心的点了根烛火。
面容倒是跟声音般柔和。姜瑜松了下紧绷的身体,往床沿走去。
“这些天我有事下了山,今日得空回来。才知你来这有些时日了。你…嗯…来试试这糕点吧。”莫染目不斜视,将托盘放在桌上。
眼角发现桌上还放着姜瑜今夜的晚膳,几碟看不出是否动过的饭食。
姜瑜靠近坐下,看着托盘里的糕点表情微愣。
托盘里,除了一碟北镇有名的雪片糕,还有一碟生姜红糖糕。
她拿起一块生姜红糖糕,轻咬一口,浓郁的辛辣味充斥着整个味蕾,甚至上升到鼻腔直达眼眶。
这味道,跟每年母亲做的几乎一模一样。
姜瑜闭眼缓了下问道:“我们,认识?”
“幼时,见过几次。”莫染眼睛在绽放的烟火照耀下,光亮亮地看着她。
“你下山所为何事呀?”姜瑜换了个话题,问道。手中的糕点也被吃了大半。
“啊?”
以为莫染不愿,姜瑜继续说道:“若是不方便,也可以不回答。”
莫染低垂双眸一瞬又抬起,语气暗淡地回答道:“我母亲前些日子腰疾一直不见好,我去伺疾了。”
姜瑜没回应,而是又拿起了一块生姜红糖糕吃着。
“对不起。”莫染突然说道。
姜瑜疑惑地转头看着他,问道:“为何说抱歉?”
莫染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换了个话题说道:“想不想出去看烟火?”
姜瑜看向门外,人影晃动,人声鼎沸,让她皱了眉。
莫染见状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平日里没有人去。而且那边观赏烟火更佳。”
姜瑜看着莫染盛情的模样,又看了眼手里第三块生姜红糖糕,点了点头。
正好,今夜她也不想一个人呆着。冲着这糕点,便去吧。
于是两人小心躲过人群,翻越了高耸的密林,来到善明教右后侧,接近山顶的一片空地。
虽是一片空地,因着被一大片密林遮挡,路又有些曲折,确实难被发现。
“小时候,我被师父惩罚了,就会来这里。这里的星空很美。”莫染浅笑地介绍着。
姜瑜环顾了四周,三面高大密集的树木围绕,唯有对着山下的一面是毫无遮拦的。
此时正好有烟火在空中炸开,在烟火落下后,又能看到空中的繁星。倒是好看得很。
这样的景,显得夜空不再孤寂。
姜瑜找到一块大石头后靠着,眼神似是欣赏这夜景,又似在放空。
莫染也静静地在旁边坐了下来。两人就这样坐靠在石头前,看那烟火消散,看那星星闪烁。
不知过了多久,莫染轻声说道:“阿瑜,生辰快乐。”
原有些困意正闭眼的姜瑜猛地回头,质问道:“你怎么知道?”
莫染轻柔地回应:“每年在进入腊月的时候,师傅都会让我准备贺礼。”
姜瑜心想,也是,曾作为城主唯一血脉的她,每年都能收到来自各地的贺礼。莫染知道自己生辰也属正常。
她为何这般大的反应?
如今她已不是香饽饽的少城主候选人,自不会有人打她主意的。
只是莫染突然的出现,尤其端了那个满是辛辣生姜的糕点,那个除了至亲没人知道自己喜好的糕点,特别让她生疑。
跟他过来,除了不想一个人,还是想看看他有什么阴谋。
然而,不过自己想太多了。
巧合罢了。
“阿瑜,明日是善明教最大的礼拜日。全教众都会参与,师傅也会出关,你来吗?”莫染出声打断了她。
姜瑜摇了摇头,今日不想一个人,但不代表她想凑热闹。
“善明教礼拜日那日,除了祈愿未来安居乐业,还可以为往生者祈福。”莫染带着点诱哄的语气说道。
姜瑜垂眸,而后点头。
低头的她没看到莫染因为她点头,而愉悦扬起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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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
“殷师姐,莫染师兄做的糕点好吃吗?”
“.......”
“怎么了?殷师姐,你怎么走那么快?”
“你个笨蛋,快别问了,昨日谁都没见着莫染师兄。”
“那...糕点。”
“别问了,一年一度的礼拜日要开始了。”
姜瑜皱着转醒。
真吵。隔壁三个女子每日在她门口经过都是叽叽喳喳的,烦得很。
姜瑜看着房顶发呆,昨夜,难得睡着,并且还睡不醒。
不多时,姜瑜起身穿衣,往人流方向走去。
快行至主教厅右侧的礼拜厅时,姜瑜身边的几个女子突然雀跃了起来。
“诶诶诶,你看到了吗?莫染师兄在门口站着呢。”
“把口水吸回去,恶心死了,你没看到师兄旁边站着殷师姐吗?殷师姐是谁,北镇州牧嫡女。是你能比的吗?”
“哎呀,我就看看嘛...”
姜瑜闻言,放眼看去。
冬日暖阳的照耀下,湖蓝色棉袍下摆的水纹荡漾,虽十五六岁的模样,气宇轩昂的气势已隐约可见,
且嘴上一直挂着柔和的笑意示人,确实好看。
身旁十四五年纪,桃红色襦裙外是雪白色的披肩,与女子容颜相映得章。
“阿瑜,这里~”莫染柔笑着朝姜瑜招了招手。
姜瑜上前恰好听到殷柔问着莫染:“师兄,这个妹妹是谁呀,没见过,是新入教的吗?”
感受着殷柔上下打量的眼神,姜瑜不适地皱着眉。
“不好意思,殷柔,我先带阿瑜进去,她没参加过礼拜,很多东西都还不懂。”莫染没有回应殷柔,而是错身遮住殷柔的打量,引着路带姜瑜入内。
“诺~这是汤瓶壶,大厅中央有一处活泉,晚些时候教主会让大家去装里面的圣水,礼拜前需要用汤瓶壶净手净脸。你若不懂,可以跟着我...”莫染细细的将礼拜需要注意的都一一给姜瑜说清。
姜瑜淡淡地点头。
“师兄,你太偏心了吧。帮小师妹准备汤瓶壶。我入教之时都没送我。哼~”殷柔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穿来。
“闭嘴,吵死人了。”姜瑜冷冽地说道。
“.......”正欲解释的莫染一脸愕然。
“.......”还想继续说话的殷柔也是一时呆滞。
姜瑜未等他们回应,就径直地往前走入人群。
殷柔见状,上前拉扯。“喂,你太无礼了吧。无论入教时间还是年龄,我怎么都比你大。你这样太不尊上了吧?”
尊上?
姜瑜冰冷地回头,眼带杀意。竟让拉着她的殷柔手不自觉地松掉。
“你听好了,我的名字叫姜瑜。如果按照礼法,你还需要给我下跪呢。”姜瑜右边嘴角微斜看着殷柔,满眼的藐视。
见殷柔后退的步伐,又转身往正厅人群围绕的里面走去。
“阿瑜,等我。我们还不能靠近圣水。”莫染也没有停下安慰殷柔,而是紧跟姜瑜身后。
待姜瑜挤入人群最前方。看到台阶上是额头围着白色围布的高大男子。
男子三十几岁的年纪,脸部线条硬朗,身形壮硕。一脸江湖气息的模样站在最中央。
是善明教教主,汪君泽。
姜瑜见过他,姜瑜幼时与父亲来这里住过一段时日,汪教主也偶尔会带上自己的徒弟来城堡朝见父亲。
姜瑜猛地转头看向莫染。她见过他。还一起玩过。
姜瑜第一次遇见莫染,是她三岁的时候,那个时候王氏才求得两位官师答应教授她,姜城主便带着她来北镇,美其名曰是要带她见识姜城护教。
现在想来,不过是想让她失去盛名在外的官师罢了。
看着一直挂着笑意的莫染,姜瑜这才想到,为何一开始没认出来他。
初见时,莫染还是一个阴郁的,不爱说话更不爱笑的八岁男童。姜瑜也是在快离去之时,才与他说上几句话。再后来,便是汪教主偶尔带他去朝见,才得以相见。
不过那时候的姜瑜已经被母亲严厉看管,并没有多少时间能见到他。所以昨日才没认出莫染。
“怎么了?阿瑜。”莫染见姜瑜看着自己发呆,疑惑地问道。
姜瑜摇了摇头。又转头看向汪教主,静静等待仪式开始。
毕竟,相识又如何。
礼拜厅内,最里面是高一个阶梯的大石台。上面正中央除了汪教主,还有一位与之并肩站着的男子,和右前方坐着准备敲筑的一名教徒。
姜瑜认真留意了下,汪教主身旁那人,他脸上轮廓更显威严,即使与汪教主低声耳语,身形也不曾微屈,若不是她曾见过汪教主,估计会错认这人就是教主。
姜瑜低声询问莫染。“教主旁边那人是谁?”
莫染答:“普副教。”
姜瑜点头,表示知道了。
“叮噔叮咚咚~”
只见普副教朝右前方示意,坐着的那名教众便敲筑起来。
“仪式开始。”普副教在汪教主耳语几句后,便朝大厅教众宣布。
只见汪教主双手捧着汤瓶壶,高吟了一声古语。
姜瑜身旁所有安静下来的虔诚教众也双手捧起自己的汤瓶壶,跟着念了三遍同样的古语。
莫染也不例外。
姜瑜看了看他闭眼认真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己随意拎着的汤瓶壶,不为所动。
待众人念完古语,汪教主走到中央活泉池旁,用汤瓶壶舀了圣水。
而后普副教也做一样的动作,再之后所有教众都井然有序地排着几条队伍去舀圣水。
莫染转头,含笑地招手:“阿瑜,跟着我。”
姜瑜拽紧手中的汤壶瓶跟上莫染,不多时她将瓶子装了圣水。
而后姜瑜跟着莫染找到空余蒲团跪坐着。
莫染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给姜瑜。
“喏~给你。待会净手净脸后会念《善明经》,里面有一章是替往生者祈福的。我用姜城文字注释过了,你看看。”
姜瑜拿过来翻阅了几页,恰好看到莫染注释的文字,文笔线条柔和,油墨香味还很浓郁,想来是昨夜回去才写的。
姜瑜没有说什么。
“净~”普副教高喊一声。
所有人开始用汤瓶壶里的水净手净脸。
“毕~”普副教又高喊道。后又继续喊道:“拜。”
所有人站了起来,先是双手手掌向正前方打开,嘴里也开始念这古语,接着又将双手置于腹部,然后鞠躬,起身。
如此反复三次之后,普副教才说:“毕~”
跪拜仪式结束,接下来是祈福仪式。
所有人将汤瓶壶置于一旁。然后敲筑的教徒又坐回刚刚的位置继续敲奏。
浓郁的焚香味,浑厚的圣音,低吟的经文…全厅都沉浸在内心最纯净最美好的祈愿里。
姜瑜也跟所有人一般,双手虔诚地捧着,只是旁人都是虚捧,姜瑜是捧着真的书。
她低声轻喃地念着,心里回忆着母亲的点滴,默默祈愿母亲早日登上极乐世界,转世为人。
来世,再不要遇到负心之人。
来世,如梦中般肆意地活着。
姜瑜不停地吟唱着,祈愿着,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沦着…
直到圣音停下,大厅内一片寂静…
姜瑜才在莫染的喊叫声中迷茫地抬起头。原来仪式已经结束。
一息间她回神,换上最近一直挂着的冷清面孔。
“呀~姜小姐也在呀。这般尊贵的身份,应该来台上。”普副教语气很淡,眼神也丝毫不见尊敬之意。
“不必。”姜瑜不假思索地拒绝。
“哼~不过是一个废棋子,有什么好高傲的”姜瑜身后的殷柔小声说道。
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大厅里回荡。每个人都看向姜瑜,期待着她的回应。
姜瑜正有所异动的时候,汪教主出声了。
“普副教,仪式都结束了,就让大伙儿回去用膳吧,现下都午时了,大家也可以自行离去啦”
说完汪教主来到姜瑜面前。
普副教泽幽幽地看着姜瑜这边,片刻才招呼着教众离去。
“哈哈哈哈哈…我刚出关就听普副教说了,阿瑜来我教学习武艺的是吧。”汪教主豪放地笑着,拍了拍姜瑜的肩膀。
汪教主的手劲很大,姜瑜皱着眉点头。
“即是来学武艺,那就潜心钻研。旁的,无需理会。”姜瑜难得见到汪教主略带认真的眼神。
姜瑜没说话。
大厅内,包括莫染,也在汪教主的示意下,离开了。
“现在只剩我们两了,说说心里话吧。”汪教主坐在姜瑜前面的蒲团,伸手示意姜瑜也坐下。
姜瑜也大方的一坐。
“我刚刚也为你母亲祈福了。”汪教主将头上的白色围布拆下。
姜瑜目光灼灼地看着汪教主。
“在你母亲年轻的时候,我们也曾见过几面。你母亲在我心里,一直是个有智慧,又强大的女子。真是…可惜了。”汪教主将围布缠绕在手中,一圈又一圈。
可惜…
再是强大聪慧如母亲这般的高贵身份,死后也不过是被旁人叹一句可惜罢了。
汪教主并不在意姜瑜不搭话,继续说着:“最后一次见你母亲,她跟我说,为了你父亲,她甘愿放弃许久的经营。虽然无法实现自己的抱负,但看到你,她觉得你可以替她完成她的抱负。”
姜瑜闻言,紧抿双唇。
汪教主见状,说道:“想来,你母亲也将她的那些个经营都给了你吧?”
“没有。”姜瑜摇了摇头。
母亲从未对她说过她的抱负,她的经营。更不知…在母亲心里,原来给予她这么多的期许和肯定。
母亲…现在想来,都是为了激励她勤奋些,所以从不夸赞于她。
“喔。”汪教主低垂了眉,停了手中反复缠绕的围布。
随后又大笑道:“这些都无所谓啦,重要的是,你母亲肯定希望你能坚强地活着,为此,她肯定也做了什么的,留了什么。”
说完,汪教主揉了揉姜瑜的头发。
这是母亲惯用的安慰方式。姜瑜垂下头,眼眶湿润。
母亲临死前,她答应过母亲,会为王谢两族复仇。现下的自己,却终日里郁郁寡欢,不曾作为。
想来这般,母亲也无法安心离去。
她该做些什么,才能完成母亲的遗愿呢?
“好了,我也不懂安慰小姑娘,剩下的你自己决定。我又得闭关些时日了。有什么事可以找你师兄莫染和宫昭。他们都是我入室教徒,会有办法快速找到我的。”
汪教主说完站起身,豪迈地朝门外走去。
不多时,莫染走了进来。
“阿瑜,你没事吧?师父有说什么吗?”莫染关心地问道。
姜瑜摇摇头,问道:“他让你送糕点过来的?”
“对呀。师父很好的。虽然常常不知跑去哪里游山玩水,但对我们都很好,没有普副教那般严厉…”莫染打趣地回应道,然后又警觉自己说错话,立马夸张地捂了嘴巴。
姜瑜将普副教一脸面无表情的模样,与汪教主爽朗大笑的模样在脑海中对比,噗嗤地笑了一声。而后反应过来立马又止了笑。
“你笑起来很好看,阿瑜。”莫染深深地看着姜瑜说道。
姜瑜冷了脸,将手中的经书递给莫染。说道:“谢谢你的经书,以后不需要了。”
然后又指了指旁边的汤壶瓶,继续说道:“这个你也拿回去吧。”
说完姜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待出了礼拜厅,姜瑜看到台阶下等候的殷柔,头上的青筋直跳。
真是…烦人的紧。
“喂…姜瑜,你看不到本小姐站在这里吗?不停下来,太没礼貌了吧?”殷柔抓住从自己身边走过的姜瑜,气呼呼地说道。
“有事?”姜瑜只想早些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莫染师兄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你们之前就认识吗?”殷柔质问道。
姜瑜内心翻了个白眼,淡淡回应:“你的莫染师兄为什么对我好,你去问他,就能更快知道答案。至于我和他之前认不认识,好像跟你没关系吧?”
“我不管…除了你是姜家小姐,你也没什么能耐,不然主上为什么不立你为少城主,而立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殷柔继续踩着姜瑜的痛处。
姜瑜瞳孔微缩,眸底一闪而过凌厉的光芒,正欲出手…
“殷柔,你在干什么?”莫染突然出现在姜瑜面前,阻隔着姜瑜两人。
姜瑜收回自己的手。
“莫染哥哥,我能干什么?我就跟姜瑜说说话,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殷柔委屈得嘟着嘴。
“说话就下次说吧,阿瑜也累了…”莫染软和了自己的语气,说道。
姜瑜没在听两人的话,径直地朝女院走去。
她不在意莫染想要帮助自己的行为,毕竟,没有他,她自己也能解决。
“诶,阿瑜…等等我…”莫染在身后叫着。
“莫染哥哥,我还有些事要跟你说…”
想来是殷柔拉住了莫染。姜瑜一直快走到女院前,莫染也没再过来。
只是,女院门口却是站着个突兀的人。
姜瑜站在女院台阶下,抬头看着站在台阶上的普副教。
普副教安静地看着姜瑜,姜瑜也不动地回视着。
真是赶趟了…一个接一个的。闹心。
站立多时也不见普副教有所行动,姜瑜决定不再理会他,于是抬腿上了台阶。
走至普副教身旁时,姜瑜又停了一下,见普副教确实毫无动作,也不打算说些什么,她便提步离去。
“姜瑜。”身后之人喊到。
姜瑜回头看去,普副教正神色晦暗地看着他。“有事?”
“无事。”语气很冷,眼神却不曾离开姜瑜的身形。
姜瑜皱眉,也不再搭理他,转身入了院内。
在入院内前,姜瑜仍然感觉到身后的灼灼目光…
入院转角后,姜瑜停了步伐。松了紧紧攥着手心的手指。
姜瑜不知道普副教是什么情况,汪教主的那番话也让她罔知所措。
未来的路,必不能再颓废下去了。
要想办法联系王谢两家旧识。王谢两家嫡系还有幼子流落在外,也需得找到。汪教主口中的母亲的经营也得了解清楚。
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看看怎么解决山下看守她的人。
…………………
这几日下了一场大雪,姜瑜未曾出门。她今天出来,满地已是银装裹地,雪花挂枝。
姜瑜原是想趁着大雪,下山探探情况。但…终究只有十一的年纪,逞不得能。
只得窝在房中习武,思考接下来的安排。
今日将将停雪,她即时出门,打算下山看看侍卫情况。
姜瑜一路走来,未曾遇到谁。太过安静,让她觉得不安。
“你说什么?让他们跑了?真是没用的废物。还有,我不是说了要活捉吗?死的是谁?”
姜瑜恰好走到石牌处,听到前方有人在说话,她只好藏匿于石牌后面。
“死的是那家男主人,跑的是您要抓的和一个小女孩。”
姜瑜静静地听着,她并不想遇到这种事情,也不在意对话里的人。只希望他们快些说完离开。
“这事儿倒没完全搞砸,你现在加派人手,务必将那个女人活捉。”
“是!”
等了半晌,姜瑜没再听见什么声音,又心中默数了几百个数,确定那两人离去,她才从石牌后出来。
“你倒是挺能忍的。”姜瑜出来就看到普副教站在自己面前,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也不赖…”姜瑜回应,丝毫不见被发现偷听秘密后的心虚和恐惧。
普副教没再说话,又直视姜瑜的眼睛。
姜瑜不喜欢这种一直被看着的感觉。“普副教是打算杀人灭口?”
“哈哈哈…不过十一尔,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普副教用手掐住姜瑜的脖子,阴狠地说道。
姜瑜因为身高差距,脚也随之离地。没有得支撑,她的呼吸也跟着变得稀薄,意识也变得模糊。
她在想,就这么死了,好了。
那就不是自己不曾努力,只是运气不好,出师不利。
…
“阿瑜,我恨呀~”母亲临死前那满含悔恨的哀伤眼神在姜瑜脑海中突然闪现。
姜瑜猛地睁开了眼睛,锐利地看向普副教。悬空的右腿踹向他的胸口,使了蛮劲和出其不意,倒让她挣脱开来。
姜瑜因为惯性跌坐在地上,她迅速地又站了起来,眯着眼看着普副教。
“倒跟你母亲一样韧。”这话,语意不明。普副教说完后,飞身下了山。
姜瑜摸了摸脖颈的伤。完全不明白普副教这番用意所在。
刚刚谈话的两人声音更年轻清扬些,明显跟普副教浑厚低沉的音色不同。
若说普副教与他们二人同伙,为何不继续灭了自己口?他完全有那个能力,不被人发觉地杀了自己。
只是因为自己年纪小,所以压根不在意?
若说普副教与他们毫无关系,那么…他为何起了杀自己的心?又为什么不继续下去?
他又,跟母亲有什么关系?
母亲,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姜瑜抛开这些思绪,她知道只要走不出去,她肯定永远也解答不了这些问题。
她继续往山下走去。
山下最后一级阶梯,站着两名孔武有力的侍卫。不远处,还能看到稀稀落落的几间临时搭建的茅草屋。
看来父亲倒是看得起她的武力,叫了一个什来看管她。
“小,姜小姐?”一名侍卫转头聊天正好看到了姜瑜,他领着另一人上前行了个礼,说道:“姜小姐可是有什么事吗?怎么下山来了?”
“没事,走走,消消食。”姜瑜淡淡地回答道。
“……”两名侍卫对视了一眼。
姜瑜来这边已有一个月了,几乎没出过门,这次竟说下山消食?
初时他们还担心她会闹,会逃。也曾战战兢兢地站在女院她的房门口守着,再后来发现她真的不出门,加之男子在女院总归不合适,大伙儿才商议在山下看守,只是每日三餐借着送饭去房里检查姜瑜是否还在。
姜瑜也不理会两人眼神对视,继续问道:“那边草屋是你们的?”
“是的。姜小姐。匆忙来到这,也不好长期打扰善明教人,就大伙儿在这搭些能入睡的地方。”领头的侍卫恭敬地回答,没有因为姜瑜被贬而看低她,也没有因为要忍受寒天苦地而心生不满。
倒是个不错的。
“你叫什么名字?”姜瑜问道。
“阿大。”
“你是被上头命令过来的吗?”姜瑜状似闲聊,实则观察四周环境。
“不是,我们主动求来的。”阿大沉默了会儿,回答道。
姜瑜眉眼一挑,终于正视阿大。
阿大及冠的年纪,身形壮硕,在这寒冷的天气也不过穿了件不厚的棉衣。
“当初父亲下令让我来善明教,明显是认真的。想来你们也能打听到。既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利益能让你们甘愿来这,毕竟可能永远都回不了和镇。”
姜瑜将自己已经是废棋的状态平淡说出,好似在讨论别人一般。
“姜小姐,我们不求什么,就算一辈子回不去姜城堡也无所谓。”阿大诚笃地看着姜瑜。
“为什么?”
“因为夫人对我们有恩,很多年前,我们不过是人人喊打的劫匪,若不是夫人…我们不可能有军功,被百姓接受。年前的事,我们帮不了夫人。这次能照看小姐,尔等自然要义不容辞。旁的人来,我们也不放心。”阿大说到王氏,头低了下去,声音也低沉了许多。
又是因为母亲?
在姜瑜的记忆力,母亲几乎很少出宫院,所以他们都是在母亲还未婚嫁之前就认识的嘛?
那个时候的母亲,是自由的吧?才能如此随心所欲做自己,而不是在宫院内那般端着。
“嗯…若是你们有什么差的,就用我的名义递牌子进宫里去。不过我也不知道我的名还有没有用。”姜瑜笑了一声,正欲离去。
“阿瑜…”莫染拿着一个食盒走了上来。“你怎么下山了?这天冷得很呢。”
姜瑜回答:“走走…”
“我做了些生姜红糖糕,你要试试吗?”莫染似水的声音传入姜瑜耳内。
啧~又拿生姜红糖糕诱惑人。
姜瑜看了阿大一眼,眸光一闪。“方便的话,可否去贵府拜访品尝?”
阿大闻言,低头沉思。
“当然方便。”莫染明眸如两潭秋水,明亮且柔和。
姜瑜跟随莫染往他府上走去。身后的阿大并未上前阻止,而是与旁边的侍卫说了几句,也跟了上来。
姜瑜并不想去莫染府上,不过能试探阿大他们的反应。
姜瑜内心松了一口气。
阿大他们的反应是姜瑜所期许的。能抵抗命令也不拒绝她,想来母亲的恩惠,在阿大他们心里是极有分量的。
只是往后,姜瑜不再止步于这山脚村落,阿大他们又能为她死去母亲的恩惠走到哪一步?
姜瑜三人没有走多久,便来到山脚的村落前,姜瑜看了看牌坊“积善村”。
“这个村,大多都是善明教师兄弟的家属来看他们时的落脚之地。我父母是少见的常驻之人。”莫染介绍到。
姜瑜看了看四周的房屋,比之阿大几人的茅草屋,这些木质的房屋又显得更暖和坚固些。短暂的落脚,也是合宜的。
“为何这里看不到什么人?刚刚下山前,教内也不见什么人…”姜瑜问道。
“他们都回家了。礼拜日后便会休憩些时日,近些的元宵后会回来,远些的个把月也会赶回来。”莫染认真地解说着。
“到了。”走过四座房屋,莫染说道。
莫染的房子,不算大,与旁的几间相差无二,都是一样的构造,想来都是统一搭建的。
只不过莫染不大的院内养了些鸡鸭,还有一些蔬菜。比旁边几家多了些烟火气息。
“呀~小染,你怎地又回来了?”一个身着灰色厚实棉布裙,头戴棉帽的妇女从伙房走出,手里还抱着鸡食盆。
“阿瑜说来这坐坐,我就带她过来了。”莫染上前拿过他母亲手里的活。“不是让你先别动吗?父亲和我不在,你就先等我们回来,别自己动手,免得腰伤好不了。”
“好好好…你来。小染就是孝顺。那我先招待两位客人。”莫母拿过莫染手中的食盒,招呼着姜瑜两人进去。
“阿瑜,我先喂了鸡,等会就进去。”莫染朝姜瑜说道。
姜瑜点头,随着莫母进了正厅。
厅堂虽小,却打理得干净整洁。
“来来来,喝茶喝茶。早几日就听小染说过阿瑜,今日一见,真是长得~怎么说呢?就跟画里的人一样,好看的很。”莫母倒了两杯茶后就拉着姜瑜坐下。
姜瑜浅笑了下,道了一声谢谢。
“母亲,你这,说什么呢?”莫染擦着湿漉漉的手进来。
“我这不是说实话嘛~”莫母又揉摸着姜瑜的手,说道。
姜瑜略显尴尬,她除了父母,几乎没有跟谁这般亲密。
“母亲,阿瑜她是姜家小姐…”莫染见姜瑜不适的脸色,将姜瑜的身份说出。
莫母连忙站起来,一会儿转身一会儿又想下跪地说道:“姜家小姐…哎哟…真是,怎么不早些说,我去准备多一些东西,不对,我先跪个礼…”
“不用这些虚礼。我就是来这边尝尝糕点。吃完就要回去了。”姜瑜扶住莫母下跪的身子。
莫染已经放下擦布,将食盒的糕点一一拿出。
除了生姜红糖糕,还有一些生姜花生糕,生姜枣泥糕…
姜瑜垂眸,伸手拿了最前面的一个吃了起来。“一起吃。”
姜瑜四人就着这三四碟糕点吃着,听着莫母说莫染儿时趣事,阿大时不时也笑上几声。
莫染一开始让莫母别再说,后面瞧了姜瑜一眼,也没再阻止。只是耳朵微红地低着头。
“老婆子,我回来啦~”在几人都沉浸在里面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莫父的声音。
“今日赶集可有收获呀?”莫母起身去迎接。可能是起得太猛,莫母揉了揉后腰。
“你站这么急作甚?又扭着腰了吧?”莫父进门正好看到莫母起身,赶忙上前扶住,而后才发现厅堂有其他人。“你们是?”
“喔,这位是小染说过的,姜瑜姜小姐。这位是他的侍卫,阿大。”莫母在旁介绍到。
“是小染的朋友,那就让他招呼就好,你回房休息先。”莫父朝姜瑜点头问好,然后又与莫母说道。
姜瑜见状出声:“我们打扰多时,也是时候回去了。谢谢你们的款待。”
“小染,你送送他们吧。”莫父说完,扶着莫母往后院走起。
“不好意思。父亲一向紧张母亲。所以多有怠慢。”莫染歉意地说道。
“无碍。”姜瑜说道。
本也不打算呆太长时间,这次不过是个试探。只是,却见到了这普通夫妻之间的互动,倒有趣得紧。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姜瑜又尝试去了较远的地方,甚至在元宵节那天去到了西镇集镇上。
无不例外,阿大都并未阻止她,而是选择与之同行。
年后,越来越多教众回教,姜瑜也打算今日与阿大直言,准备离开善明教。
“姜瑜呢?姜瑜在哪?让姜瑜出来。”收拾东西的姜瑜听到女院门外传来嘈杂声。
姜瑜停了手中的动作,来到女院院门前。
来人是姜瑞。
身着祥云瑞兽纹锦狐皮大氅,包裹着紫色麒麟纹团棉锦袍,手里还揣着个手炉。身后两排或丫鬟婆子或护卫队。
呵~倒是越发支棱起来了。
姜瑜冷笑地看着台阶下的众人。
“姜瑜,你见到本少城主还不下跪?本少城主这次是公告了天下的,名正言顺的姜城少城主。姜瑜,这次你无话可说了吧?”
姜瑞高傲地抬起头看向台阶上的姜瑜。
“姜瑞,你用两天时间,带着这么多人来,不只是为了看我向你下跪吧?”
姜瑜缓缓地走下台阶,众人见她一身红色长袄,在未融化完的雪景里显得极致鲜艳夺目。冰冷的眉眼和微抬的头颅也让她的气势凌人。
终究是姜家小姐,这般劣势之下,还是如此高贵冷艳。
“父亲这些日子让我学了武学,我来,就是来与你比试。”姜瑞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姜瑜轻笑一声。
“你确定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与我比武?”
姜瑜轻松反问的模样让姜瑞心虚了起来,他看了看众人。除了自己带的人,还有几十个教众围观着。
如今也只能继续硬撑下去。
“你,你就说你敢不敢。”姜瑞说完,冲姜瑜挑衅地抬首询问。
“说吧,怎么比?”姜瑜直接问道。
“什么武器都可以用,谁先伤到对方者,胜。”姜瑞边说边示意后方侍卫拿来他的武器,长枪。
姜瑜见过,那是赢城城主前年送给父亲的贺礼。姜瑜曾经撒娇朝父亲要过,但父亲没给。说女孩子家家,无需学这个。
没想到,还是送了他的儿子。
姜瑞手持长枪,做好了作战准备。见姜瑜手中什么都没有,便问道。“姜瑜,你不准备武器?”
“空手,也能赢你。”姜瑜淡淡地说道。
姜瑞恼怒,双手持枪刺向姜瑜,姜瑜反应迅速,轻点土地,身形飞在长枪之上,而后眨眼间就顺着长枪飞到姜瑞头前。
只见她右脚一踢,姜瑞瞬间倒地。这场比武,好似还未开始,就结束了。
众人无不楞眼,反应不及。
“姜瑜,你…来人…给我…”坐起身的姜瑞摸了摸肿胀的左脸,气恼地想找人给自己出气。
“少城主,让奴替您出战吧。”一位十五六岁的奴婢扶起姜瑞,轻拍了他身上的尘土,也打断了他的话。
其余奴婢婆子见状也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帮忙。
“姜瑜,刚刚我还没准备好,不算。我让我奴婢替我出战。”姜瑞坐在护卫端来的椅子上,被几个奴婢擦拭检查着伤口。
姜瑜心中耻笑。
不自量力,幼稚,言而无信,不堪大用。
姜城主居然要将姜城的未来交给这样的人。
“姜小姐,得罪了。”那双八年华的奴婢,朝姜瑜做了个福礼。礼节得体,语气也恭敬。倒没仗着主子的身份而拿乔。
姜瑜看着那不屈的背脊,眼眸疑惑一闪而过。
不曾多想,那奴婢已经伸掌而来。姜瑜侧身躲过,双手趁机抓住那奴婢的手臂。
那奴婢也反应及时,左手肘向后撞击。姜瑜见状只能收回双手,抵挡住快到胸前地手肘。
因为惯力,姜瑜向后退去。将将站稳,那奴婢又伸掌过来。姜瑜不想狼狈躲闪,这次也伸掌相对。
姜瑜原本以为即使内力硬碰硬,自己胜算肯定大于普通武者。却不曾想,那奴婢的内力却出奇的大。
姜瑜受痛闷哼一声,嘴角也随着流血。
“姜小姐,承让了。”那奴婢又福了个礼,回到姜瑞身后直直地站定。
“哈哈哈哈哈…好。赏。”姜瑞大声地笑道。然后又站起来朝姜瑜走来。
“姜瑜,我特意来,还想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姜瑞抓住姜瑜的下颌骨,将她的脸板向自己。
“父亲曾因为百姓的请求,遗留了王谢两家两个不足五岁的小儿,据说他已经找到下落了。你是不是也想知道他们的下落?”姜瑞小声说道。
姜瑜狠狠地看向姜瑞。“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当众求我。”姜瑞面容狰狞地说道。
“你做梦!”姜瑜拍开姜瑞的手,冷冷地回复道。
“我用两天左右时间来到这里。父亲的人,想来也已经到了那个地方。你觉得…父亲会留下他们吗?”姜瑞继续说道。“我会在这边住一晚,等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姜瑞说完带着他的人就离开了。留下一些教众看着姜瑜的反应。
大家都好奇姜瑜二人刚刚在说什么,但也没敢用生命上前八卦。
姜瑜也没理会众人,回了女院寝室。
房内,她看着自己收拾好的行李,恼火地将它丢至地上。
原来被贬在这还是无法逃过被羞辱。但是…王谢两家独苗,不得不救。
姜瑜冷静了下来。想到白日里见到的那人。只待今晚,看看她是否上门造访了。
晚膳后。
“嗑嗑嗑…”有人敲响了姜瑜的门。
“谁?”
“是我,莫染。”莫染的独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姜瑜原本眸中的欣喜被失落取而代之。
“有什么事吗?”姜瑜没有起身开门。
“听说今日少城主来了,我…有些担心你。”莫染忡忡地说道。
“无碍。无需担心。”姜瑜淡漠地回应。
“……”莫染安静了一会,姜瑜看到他的影子,知他未离去。
“对不起,阿瑜。你受伤我总是不在。我…”莫染开了口。
姜瑜心中有事,怕莫染打扰,只想着赶紧赶他离开。
于是出言道:“莫染,我们不过儿时见过几面,你没有义务照顾我。我也不受你照顾,也不需要你的照顾。所以,请现在离开这里。”
许是急躁了些,她语气很冷。
让原本还想继续说话的莫染,突然噤了声。
而后姜瑜看到他离去的影子。
她心知,那些话很伤人。但无所谓。此时她只想知道。那个人到底会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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