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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他回来了 一切都结束了

发表时间: 2023-02-10

九月初一 吴元市

“咣当————”

办公室的门被粗暴的关上,总编带着愠怒大步走了出去。

一个穿着短袖的胖子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

从怀里掏出一根干瘪的烟,捋了捋烟头。

在口袋里摸索着,却找不到火。唾骂了几句。

地板上,成片的稿纸洒落一地。

他摘下眼镜,摸了摸微微冒汗的鼻头,揉了揉早已疲惫的眼睛。

“你也是咱工作室干了快10年的老人了,怎么水平越来越差,跟你一同进来的其他人,你看看哪个混的不比你强。”

“再看看你这东西能发表出去吗。来回改了7次,就我这点家底,够你折腾得嘛”

总编刚才的话语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脑海里像惊雷般炸了起来。

“老张,别怪我没给你机会,最后一次,你好好回去重新整个稿子。”

“明天,总部新聘的文学教授许焰就要来接手我们这个工作室了。”

“再没有点像样的成绩,到时候不光是你,就连我也得滚蛋”。

“许焰。要回来了?”

胖子闻听此言,原本被领导训得沉下去的头颅猛地抬了起来。

眼神里透着不甘和委屈。他镀金回国了吗。

没人回答他,总编早已经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胖子麻木的站起身来,把地上散落的稿纸捡了起来,整理好,走出了办公室。

他拎着沉重的电脑包走出了办公大楼。脸上被雨滴拍打了几下。

“下雨了啊。真他么冷”。

穿着短袖的他,没有想到好端端的天气 ,说下就下。

他赶忙双手抱着电脑包,朝着公交站牌跑了过去。

街道上熙熙攘攘地,都是些刚刚下班的人。

快节奏的城市生活,使得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对生活的疲倦。

“最后一班车了,今天是晚点了还是怎么,都迟到了10分钟。”

“还没有来,真是拿钱不干事。”胖子嘴里嘀咕着,扯下了一边听歌的有线耳机。

双脚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候车亭的椅子腿。

“滴滴滴”一辆出租车缓缓驶过,打着喇叭,司机摇着车窗探出了头,嚷嚷着“小兄弟,坐车么,打表。”

胖子木讷的看他了一眼,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我等人”。

司机讨了个没趣,悻悻的开车走了。

生活上本就拮据的他,哪有钱打表呢。

望着来往的车流,还有这越下越大的雨。

不禁又有些后悔了。

家里人还等着自己吃晚饭呢。要回去晚了,这饭得凉了。

正在这时,一辆银色的私家车,打着远近光朝着公交站牌开了过来。

胖子眯起了双眼。

“张邈编辑,班车还没来么,走,我顺路把你捎回去。”

司机是一个头染黄毛的年轻人,副驾驶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

他认出来了,是刚来工作室的一个实习生,在他手底下处理些来稿。

胖子疲惫的脸庞,硬挤出了一丝微笑。

识趣的说道,“不用了,你们年轻人有你们的事,我不着急,再等会。”

右手抬起,示意让黄毛开车离开。

黄毛也不墨迹,打着哈哈,一边摇上车窗。一边发动了车子。

一旁的女友看了一眼胖子,扭头小声地对黄毛说“这就是你们杂志的编辑啊,怎么连个车都没混上。”

“你这个工作能挣钱吗?我可告诉你哈,我妈可说了,20万的彩礼,一分不能少。”

黄毛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嗨,就总编下面的一个小编辑,没什么本事,我这几天不是被安排到他手底下了么”

银色车渐行渐远。

两人自然没有看到张邈尴尬的脸色。

张邈自然是听到了女人的话语。但他真没有办法反驳,人家说的毕竟是事实。

快三十岁了,一事无成。

深夜。离着主城区有着十几公里的一处破旧小区。

昏暗的楼道里,日光灯闪着微弱的光。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三楼的楼梯口响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通东西倒下来的声音。

“哪个没爹的玩意,在楼梯上摆了这一堆的纸箱,还有没有公德心了”。

骂骂咧咧地,人影走了上来。正是不久前在等公交车的张邈。

没有等到班车的他扫了个单车骑了回来。只见他全身都被雨水打的湿漉漉的。眼镜上挂满了没来得及擦的水珠。

受了一天的气。本就不爽的他,都到家了还让楼道里的杂物咧了一个踉跄。

心情更加糟糕起来。真是人倒起霉来喝凉水都塞牙。

走到了楼道尽头,张邈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

拿着钥匙打开了房门,按下了开关。

7年前他和妻子奉子成婚,贷款买下来了这个位于郊区的二手房。

面积狭小的客厅,尽管被妻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但是因为小看上去显得还是有些凌乱。

餐桌上放着一双碗筷,张邈把电脑包放在沙发上。

进入了狭小的厨房,打开了灶上的锅。

“土豆炖鸡”,他裂开嘴笑了起来。

妻子田幽婉闻声从卧室走了出来。

曼妙的身体靠在了厨房门口,打着哈欠说道“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

张邈打着哈哈,说着时间紧,任务重,在公司临时加了会班。

饭毕。

他半躺到了沙发上,打开了电脑。

“忙完就睡去,沁沁明天学校里要开家长会,我先睡觉了。”

“许焰明天就要回来了。”

张邈看着打开的电脑屏幕。平静的说道。

后者听到这句话,刚要关闭的房门一顿。

“他回来就回来吧,一切都要过去了,现在我有你跟孩子,我挺知足的,张邈。”

“你好好努力,我们的生活会好起来的。”

房门'啪'地关上了。

电脑屏幕闪发着蓝光,照在了张邈的脸上。

他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内心做着挣扎。

再次看向电脑,拖动鼠标点开了这10年来他每天都要点击的一串邮箱地址。

一夜无话。

第二天,张邈早早的起来,拿着桌上妻子做好的夹饼,直奔公交站。

田幽婉安静的看着在餐桌上吃着早饭的女儿。

女儿笑着比着手势,仿佛在说,妈妈你做的夹饼很好吃。

田幽婉微微一笑,拿起了遥控器,照例打开了早间新闻的频道。

主持人标准话的腔调传来,“近日受到来自西大洋风暴米拉的影响,未来七天我市将迎来持续一个周期的雷雨天气,请广大市民尽量避免外出 我台也将持续报道风暴最新动向。”

天气预报播报结束,电视又一则播报传来,“插播一条文化简讯,近日获得国际文学大奖的我市著名文学教授许焰先生,于今日早晨抵达了主城区的匠体文化公司,下面请看,现场发回的相关报道。”

田幽婉看着电视里的影像,出了神。

与此同时,一辆商务加长版的汽车,开到了张邈公司的楼下。

楼下大厅的门口挂满了书写着热烈欢迎的横幅,摆满了各界人士送来的鲜花花篮。

一早就蹲候在此的记者,看见车来了一窝蜂的围了上去。

自动车门打开,车上走下了一个身高1米75左右两鬓银发的40岁上下的男子。

他穿着正式的商务衬衫,拿着一把没有提字的纸扇。

城市的上空,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中年男子的脸上却仍然带了一副墨镜。

“许焰先生,我是蓝江杂志的特派记者,欢迎你回国。”

“许焰先生,你好,我是讲刊社的记者,方便跟你做一个单独的访谈吗。”

“许焰先生,对于你近日在国际上的获奖,你有何获奖感言。”

男子不为所动。

记者们却如蜜糖罐上的蜜蜂似的,紧紧地黏上了男子。

他们毫不在意下雨天男子戴着墨镜这个奇怪的现象,自顾自的,一口一个先生亲切的地叫着。

闪光灯咔咔的闪着,密集的摄像头快要怼到了脸上,中年男子眉头显出不耐烦的神色。

很明显,这群记者让这个中年人感到很是不舒服。

他摆了摆手,身后的保镖就开始了清人模式。

一系列的记者追问,让他一阵头大,顶着保镖的保护 ,快速的走进了大楼里面。

张邈也是赶到了公司,坐在了办公大楼临时搭建起来的桌椅上。

张邈如坐针毡。

讲台上的中年男人,聚光灯打在了他的上方。

他双手沉稳的放在讲话台上,侃侃而谈。

讲着他的作品,讲着他的论文。讲着他这些年在国内外文学界获得过的各种荣誉。

讲到兴奋之处,目光又偶尔地在张邈的身上停留片刻。

原来他一直还在关注着自己。

张邈不禁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这老头真丫无耻,站在台上的明明应该是我。”

座谈会连带着欢迎会开了将近2个小时。

张邈也回到了办公桌前,像一只卸了气的皮球,如释重负的瘫软在自己的座位上。

过了今天,他自己,也就完全属于自己了。

这10年,他受的委屈,终于要拨开云雾见天日了。

想着这些年来跟着自己受了太多苦的妻子,还有前几年才出生的女儿。

他的眼角不禁流下了几行清泪。

10年前,张邈刚刚升入大学,贫苦的家庭支撑到他上到大学,已经到了家徒四壁的地步。

他永远也忘不掉给他凑学费的那几晚,父母作难的表情。

上了大学,他积极的打零工,私下里靠帮别人写几篇论文赚个外快。

学校的奖学金,他是必拿的,他这么做,也只是想让家里的压力尽可能的小一点。

而就在入学第二年,他遇见了这个差点毁掉自己一辈子的男人,许焰。

许焰作为张邈的老师,了解到张邈论文水平不错。

而他自己呢,作为当时大学里走后门进来的年轻老师,急需拿几篇镇得住场子的文稿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就这样本着各有所需,张邈替许焰写了几篇文化造诣颇高的论文。

许焰很满意,开出了一笔在当时来说很高的价格,想要招揽张邈成为自己的写手。

张邈也不傻。

他觉得可以靠自己的才华闯出一片天地,便断然拒绝了许焰。

毕业的那个夜晚,张邈与室友们出去聚餐,喝的是酩酊大醉。

那时的他心里满是对未来的希冀。

他要开始挣钱了。他要努力地让父母安享晚年。

却不曾想,天不遂人愿,第二天,家里的二叔给他来了电话。

说他的父母早上像往常一样结伴去山里打猪草。不知怎地,双双掉入了草丛里隐秘的山洞里,摔成重伤,急需医治。

张邈慌了,他开始着急的四处借钱。

可是谁又能相信一个刚刚毕业毫无建树的山村娃呢。

到最后,走投无路的他找到了许焰。

许焰二话不说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合同,扬言签了它,就给他100万的医药费。

张邈只能含泪签下了这份“卖身契。”

按照合同约定,十年之内,张邈不能在任何媒体上发表自己的文学见解,只能为许焰服务。

一旦违反约定,他将会面临近乎亿元的赔偿。

就这样,这十年里,张邈作为许焰的幕后写手,为他赢得了诸多荣誉。

签完合同的头几年,张邈因为压力,也想过一了百了。

不过想起病床上的父母,他都下不了决心。

他曾想过伺候完他们就自行了结。

可到后来又遇见了妻子,生了孩子。

他终究还是断了离开这个世界的念头。

到了今天,十年之约最后的期限到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愤怒,有的只是释然和些许的妒忌。

当年如果没有许焰的那笔巨款,他是救不回他的父母。

尽管父母经过抢救后双双成了植物人,挺了几年就离开了人世。

但最起码的是,他尽了为人子女应尽的孝道。

只是这十年太难过了。

一开始他天真的认为,不就是10年吗?

10年之后,我又是个英雄好汉。大不了重新再来。

漫长的岁月里,生活中的困难,一点点压垮着他。

10年里,张邈活的越来越像一具没有思想的空壳。

岁月,磨走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胸怀大志的他。

你回来了,我的苦难也就结束了。

拿回我的合同,我也就是自由人了,一切都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