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到的时候,纪宁正在院子里的美人榻上静静的坐着,背后屏风上的墨竹衬着黑色锦缎所裁新衣的纪宁面如冠玉,只是看着有些瘦,眼下隐隐发青。
江沅让众人都到前院等着,在纪宁身侧坐下。
“你住的习惯吗,我刚醒来的时候也是迷茫,很是不自在。”
“还行,这里条件很好了。”
“我还没问你叫什么,不对,我是说上一世。”江沅想起来他俩一样都丢了原主的记忆,或者说真正的穿越是原主灵魂的消散,也就是她理解的魂穿,是没有记忆的。
“纪宁。”
纪宁,挺好听的名字,这一世的人都这么会取名字吗。
等等,她好像想起来什么,这一世只有一个家族姓纪,那就是......皇家!
除了皇族近亲,其他家族即便原本姓纪,也要避讳,纷纷改姓其他。
纪宁仿佛看出江沅的心思,犹豫了一番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玉佩用紫线编制,一个大大的纪字在玉佩的正中雕着,江沅接过来翻转一看,背面雕着四爪龙纹,如何还能不明白,纪宁是皇家人,准确的说是皇子,等闲人如何敢佩戴龙纹。
“你也猜到了是不是。”江沅惊骇的问到,在江沅这几日了解的信息中,那个倒霉失踪的三皇子就叫纪宁。
“我开始并不清楚,因为在树林里穿梭,衣物都已经破损,但我醒来的时候钱袋和玉佩都在,说明我遇险绝不是因为劫财。我也是在城外农家买了衣物,丢了发饰,进城才知道三皇子失踪,官兵一直在寻。”
“我不敢住店,我怕被人认出来,直到那天我在街上遇到了你。”
“那我邀你你还敢上来!”江沅听地心惊。
纪宁突然停下干呕起来,江沅立马起身,凑近帮忙拍背。
但是情势不见好转,纪宁反而吐出几口血,血呈暗红色,江沅慌忙叫人:“来人啊,快来人。”
弄晴几人听到叫声慌忙进来,低头瞧见地上的血也吓得不轻,弄晴吩咐派来侍奉的小厮:“快去请齐大夫。”
“不行,不能请齐大夫,不然父亲和母亲就知道了。”齐大夫和江家素有交情,江家人大病小灾都找他,所以一旦去找齐大夫,那不日父母就会知道她在外面“养”了个男人。
本就被原主爱上戏子的事气的死去活来的江母又不知道要如何了。
小厮只能往另一家医馆跑去。
不一会,小厮就带着一个年纪稍大的医倌背着药箱赶来。
医倌放下药箱,扶上纪宁的脉,布满皱纹的眉头蹙的更紧了。
沉吟良久开口:“你们是得罪了什么人吗?这位公子依老夫所见像是中毒,不,不对,是......中蛊。”
江沅几人听得这话都倒吸冷气,中蛊,怎么会中蛊呢。
“要不是老夫我行医多年,又走南闯北,在滇藏一带见过类似的症状,只怕诊断不出来,你看公子无内伤,且脉象有力,但口吐污血,血又发腥,应该是蛊毒无误了。”大夫用帕子沾了地上的污血,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我虽诊得出是蛊,但我无药可解,且城中亦无人能解,想要解毒,只能向南去寻一寻,或许能得良药。”
听老医倌说城中无人能解,又顾虑着纪宁的身份,江沅放弃了再请其他大夫的想法,付了诊金交代医馆好生保守秘密,吩咐小厮将人好生送回。
“你感觉怎么样。”关切的问纪宁。
纪宁从某种程度来说,是这个世界唯一与江沅同路人,无论如何江沅也不能让他出事。
“胸腔有点痛,觉得有点晕。”纪宁额头有薄薄的虚汗。
这只能是原主的余毒未清,两人心里都明白,只是面对着现代依旧蒙着神秘面纱,鲜为人知的蛊毒手足无措。
“不论怎样,刚刚大夫也说过暂无大碍,等我回去查看一下资料,目前形势不明,你还是不要出院子了。避免惹来麻烦,一应的东西我都给你准备。”
“嗯。”纪宁乖乖答话。
江沅怕家中起疑,没有留在春风小筑吃晚饭,又从侧门溜回家中。
这次出门就带了弄晴和见月两人,忍冬和芬嬷嬷没有跟去,见小姐回来,芬嬷嬷马上传了晚膳,还是这些炖菜,江沅吃的没有胃口,又想着昨日与纪宁相遇的事情,那个时候纪宁没吃几口东西,江沅还以为是菜不合胃口,现在想来,肯定是一直身子不适,只是纪宁性子淡漠不肯说。
房中放的书都是三字经这些启蒙的书,又或者是讲女德女训的书,于纪宁的病情无益,也不能上父亲的书房去找,只能想着明日去城中的书局看看了。
第二日江沅没有出门,只派识字的弄晴到各大书局搜寻,怕打草惊蛇,惊动给纪宁下毒的人,嘱咐弄晴小心谨慎,不要向店家询问,只看到类似的书低调买下就是。
一上午弄晴跑了十几家书局,带回来十七本有关滇藏和蛊毒的书,本来滇藏地处偏远,丛林众多遍布瘴气,鼠蚁蚊虫肆虐,能有这些书已经很不错了。
江沅搬来吃饭的小桌,把书排开一本一本的看了起来,弄晴和见月也一起帮忙看,忍冬站在一旁却没有拿书看,江沅看在眼里。
没错,忍冬是江沅捡来的丫头,就是见月口中江沅“捡”回家的第一个人。
忍冬不像弄晴和见月是家生子,从小在江沅身边伺候,跟着江沅学了不少东西,识得些字,女红也是不错。
江沅见忍冬情绪低落,想办法给她找些活分散注意力:“忍冬,你去给纪公子送些水果,看看他还需要什么,回来告诉我。”
江沅同两个丫鬟看了两日的书,也只找到了只言片语的描述。
江老爷醒来后一直忧心,近日嘉定多雨,周边的菜农都没有好的白菜供江家收购,且管家又来报,同南边订购的大批蔬菜要向卖家交付尾款了,以往都是江老爷亲自向南边走一趟,并且向卖家订购下一个年度的蔬菜,但现如今江父卧床养伤,倒是没办法亲自南下了。
江沅正好趁这个机会向父亲进言。由自己代父亲前去,不过自己对南边的菜商都不熟悉,需要管家通往协助。
江老爷原是不打算答应,但江沅求了半日,又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况且女儿是去采购蔬菜,以解父亲燃眉之急。”
江老爷见江沅说的真诚,又觉得江沅以后要接手江家腌菜和胭脂铺子的生意,多见见世面是好的,便和江母商议几番同意了。
江沅带着好消息找到纪宁,说要陪纪宁南下解毒,纪宁听到后没有表露的很开心,反而忧心忡忡的样子。
“你......当真要南下,我如今身份尴尬,不能露面,这一路千难万险,又不知这毒何人能解,我......不想连累你。”
江沅只好拿出说服江父江母的那一套说辞,搪塞过去,只说是去采购蔬菜,顺便带着他,至于不能露面的情况,走一步看一步,如今太平盛世离着京都又远,没人会查。
两人心下都知道这是安慰自己的话。
当今天子已年过五旬,身体每况愈下,大皇子早年封了太子,而前些日子三皇子在就番蜀地的途中失踪,皇上派了人多番寻找,至今未能寻到人,纪宁想了想身上的毒,也知此间诡谲变化,叫人看不清真相。
计划了几日,江沅的身体已然大好,带着丫鬟上街采买了些乱七八糟防身用的,又买了点寻常药物,给纪宁再做了几身低调的衣物,告别江父江母带着贴身的丫鬟,几个护卫和管事往城外行去。
江沅没有带芬嬷嬷,因为纪宁的存在能瞒得过后边的管家侍卫,但是绝瞒不过贴身伺候的芬嬷嬷,芬嬷嬷决计不能接受小姐与外男一同乘马车出行。江沅美其名曰南行路途颠簸,不忍芬嬷嬷跟着一起受苦,把芬嬷嬷留在府中。
出门财不外露,所以众人并没有坐平时贯用的马车,换了两架寻常的,虽没有那么精致,胜在空间大,江沅带着弄晴和纪宁坐一架马车,见月、忍冬坐后面的马车,马车上还有一应行李,管家并护卫骑马跟在后面,并不知道前面马车内除了小姐还有一个外男。
弄晴不好意思坐在马车里,又不放心小姐与外人独处,只能在马车的前橼坐着,行至城南的子柳巷时却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让江沅铭记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