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人预备直接奔着此行的目的地吴白州一路向南,采购蔬菜顺便看看江家的两家铺子。
行至子柳巷时,一个男人拦住了去路,护卫发现有人拦车紧张起来,刚想上前,看清男子的样貌时却止步了。
江沅好奇,探出头去。
男子站在车窗下,睫毛细细垂下并不直视江沅,唇色如血,身材修长着一身白衣,但衣摆上绣的竹叶被溅起的春泥占了斑斑点点添些人间烟火,一双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半掩在袖中,攥着什么东西。
给江沅的印象就是,好看,带着一股清冷的破碎感。
“沅儿,不,江小姐,我是来归还东西的。”
语毕,不等江沅开口答话,将手掌摊开,一枚玉佩静静的躺在男子的掌中。
大红色绳子编制的连环回文花纹双结,中间缀着一个和田玉璧,玉质地细腻,白如截脂,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弄晴跳下马车,接了玉佩递给江沅。
江沅摸索着手上的玉佩,触手生温,仿佛还带着男子的体温,应该是捏在手中很久了。
古时候和田玉就寓意着人们对美好爱情的向往。也用和田玉用来比喻君子的美好品德,还常常当作情人间表示爱慕的信物。看到这个,江沅哪里还不明白眼前这人与原主的关系。
“我要走了,和师傅往北方去,你说戏子不是卑贱的行当,人们总是会用各种说辞轻贱那些不一样的,不肯被污秽同化的事物。”眼眸幽深,“年前时候听说你病了,我在府外求见,只是她们不让我见你,我也不想因为我带累你的名声,你现下可好些了。”
江沅犹豫,都说情债难偿,又伸手递回玉佩开口说:“你既要走,我作为朋友没什么好相送的,而且送人的东西哪有往回要的道理,这个你留着吧。”
叶安康想拒绝,张了张口还是收下了玉佩,又紧紧地攥着。
江沅退回马车里,放下窗帘,轻轻的朝窗外说:“闲话终日有,不听自然无,此言赠君子,各自遥珍重。”
弄晴福了福身告别,让车夫驾车离去。
“闲话终日有,不听自然无......”男子怔愣在原地,嘴里反复的念着这句话,望着逐渐变小的马车。
车上弄晴讲起了原主与叶安康的前尘往事。
叶安康是城南庆余班的戏子,小时候家里穷,父母无法只能将小安康卖了,小安康跟着人伢子辗转来到嘉定,庆余班的班主见叶安康生的细皮嫩肉,眉目含情,是个唱戏的料子,带在身侧亲自教导了许多年,小安康也不负所望,用嘉定一众戏迷的话来说就是色艺双绝。
去年冬天,腊八恰逢陈员外大寿,请了嘉定有名的人都到他的庄子听戏,请的就是庆余班,庆余班班主早听说陈员外的二儿子有龙阳之癖,让叶安康在后台侍奉,不要露脸,那陈家二公子本就是听府上下人议论,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绝色,又是当红的名角,点了名要叶安康上台。
后面的事还是按照江沅猜测的发生了,一番唱念做打,叶安康也不曾敷衍了事,看的台下陈家二公子心花怒放,当即要留下了叶安康,陈家是附近有名的茶商,都说他家的茶叶是要进献给京里的贵人,都不敢轻易开罪于他,班主推脱着带所有人离开陈府。只是晚上不晓得发生了什么,被打的浑身是伤的叶安康被从陈府后门丢了出来,江沅从周家回来,看到路旁奄奄一息的叶安康,就吩咐下人带回了江府。
算上忍冬,这是江沅“捡”回来的第二个人了。
第三日,江父江母知道女儿带回来了一个男子后大动肝火,这样的时代戏子本就是不入流的,又有陈家那流言蜚语,叶安康的名声算是彻底坏了,这样的人被自己的女儿接回来,以后可怎么议亲,立即就要撵人。
这下原主是彻底沦陷了,要死要活,用尽办法抗争,就是不愿送走叶安康。叶安康养了两天伤,知道自己的存在会让江沅为难,就趁江沅不注意,偷偷回了庆余班,庆余班班主见自己的爱徒带着伤病回来,这般是不能登台了,名声尽毁,起了想离开嘉定的想法,可是班主如何劝说,叶安康就是不肯,结合这几日坊间的风言风语班主哪里不清楚,这是舍不得已经病倒的江沅。
那玉佩就是叶安康在江府那两日江沅亲手所赠。
好一出富家千金爱上戏子的好戏,叶安康......风雨飘零,如何求一份安康。
出城门的时候,本以为有路引会顺利放行,可江府的马车还是被拦了下来,江沅飘远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
车上有纪宁是肯定不能让官兵查的,弄晴下了马车往官兵的袖子里偷偷地递了几粒碎银子,说车上的是江府的小姐,孤身一人不太方便。可官兵一改往日懒散模样,不收银子,坚持要检查车内人员以及行李。
这可把几人都急出汗,弄晴再三阻拦不下,几名官兵直冲马车而来。
撩开帘子一角,见马车中确实只有江沅一人,官兵也知道嘉定江家,城中数得上的富商,不敢造次放行了。
那纪宁在哪呢,只见纪宁将袍子的前襟咬在嘴中,四肢撑着马车顶面四角,悬在上面,一直到马车出了城门才轻轻的落了下来。
“你会武功?”江沅拭了拭手心的汗。
“嗯,虽然记忆不在,但是原主的武功没有散,只是我不太懂其中的诀窍。”
祸福相依,纪宁有功夫在身也能稍稍自保,此行也算是多了一重保障。
江沅招来后方的护卫,打听今日的城门盘查为何严了许多。
不一会护卫回来了。
“小姐,我打听清楚了,是新上任的知府大人昨儿到,新官上任三把火嘛,难免严加盘查。”
江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让护卫退下去。
“你觉得新上任的知府在查什么。”
“我。”
车厢的氛围一下肃杀起来。
出了城,空气都变得清新,官道旁都是密林,行了半个时辰,再遇不到什么行人,只剩车轱辘行进的声音。
江沅出城后一日庆余班的班主也带着一干人大包小包的从城北出发,一路向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