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态、身形、站位,你一眼就能认出: 是他们。
她缓缓将画纸展开到全部。
所有人都看见——他们正在看着这幅画, 画里,是他们正在看着一个坐着的人。
“你什么时候画的?”
六号房女人低声问。
“昨天。”
“你昨天就画了这张?”
“不是。”
她的声音很轻,“我是半个月前画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会画出这场景?”
她抬头看着他们每一个人:“因为我梦见过。
梦里,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六个人站着围成半圈,像是在等那个人死透。”
没人说话。
她接着说:“我那时候不知道这画是谁。
只是觉得他坐得太像个问题。”
“什么意思?”
“他不像在等救援,也不像是死了。
他像是……被所有人共同放在那里,替他们承受了一个答案。”
—三号房的男人站着,眼神定在画面中央。
那张椅子, 那个人坐着的姿势, 那低下的头, 那不再动的手。
他忽然问:“你画完后,那个梦结束了吗?”
“没有。”
她看着他,“梦里你从椅子上站起来,对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
“你说: ‘这不是画,是我最后一次被记得的方式。
’”—他们沉默了一整分钟。
零点十一。
他伸手,触碰了画纸的边缘。
手指微微发抖。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
“你把我画成了死者。”
“不。”
她平静地说,“是我们把你画成了死者。”
—此刻,没有人怀疑他是否活着。
也没有人确认他是否死了。
但他自己清楚地意识到:如果这是一场记忆拼贴的仪式, 他就是那个在所有人回忆里被“坐上椅子”的人。
他们每个人, 都需要有一个人坐在那里, 于是, 那个“人”就成了他。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存在过。
但他现在知道——他已经被这张画盖章了。
而这副画,不会再收回去。
清晨五点零四。
雨停了。
暮风镇的天边浮着一道极淡的亮色,像是被从梦中轻轻撕开的纸边,刚露出第一缕阳光还未落下的痕。
山路上的那棵树倒在原地,湿泥缠着树根,路边的积水泛着夜晚残留的灰蓝光泽。
第一辆车抵达。
是送菜的小货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