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乖小姐啊,除了她,还有哪个沈小姐?
我们都派人来过好几回了,沈先生不知道吗?”
局长奇怪地问。
“我们做过DNA对比,确定是沈小姐,而且脚上的红色胎记也能对得上。”
沈忘言踉跄几步,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却听局长叹息一声。
“沈小姐也是可怜啊,被毒蛇扑咬二十个月后死亡,在家冻尸三十个月后,才被沈夫人找到。
小小的身体被大卸十八块,塞在一个臭烘烘的黑色塑料袋里,怎一个惨字了得。”
毒蛇。
冻尸。
十八块。
黑色塑料袋。
这些词像诅咒一样,在沈忘言脑袋里循环往复,局长还在说着什么,他却好似被罩在了玻璃里,什么都听不见。
只能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像能吞噬人的黑洞,将他所有力气都吸了进去。
“请您和夫人节哀,据说夫人每天在外奔找线索,为了找案发现场,独自跑到深山老林的活死人墓,撬开棺材板一看,竟是一整窝的毒蛇,差点当场交代在那再也出不来。”
沈忘言仅存的理智恢复过来。
“墓地?
哪里的墓地?”
“说是东南亚那边的密林,对了,徐小姐自小在那边长大,应该再熟悉不过。
他跌跌撞撞地跑去找徐若纤,却发现怀着孕的她,正跟几个男模在夜总会蹦迪。
沈忘言不由分说地将徐若纤拖出来,无助崩溃到极点。
“小乖死了,小乖真的死了!”
徐若纤却不满地甩开他的手。
“死了就死了呗,有什么好稀奇的,那种手脚不干净的人,死了活该。”
此刻她满脸轻蔑,视人命如草芥,哪里还有平时半分的菩萨心肠。
沈忘言发狂地将她摁到墙上。
“当初是你把小乖送到国外,说要请人教她学规矩,我以为是送到学校教养,可四年过去,她毫无音讯,再出现时,怎么就成了一堆残骸。”
“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才让她变成这样悲惨?!”
他双眼猩红,声音嘶哑,几近癫狂。
徐若纤却一脚踹开他,冷声笑道。
“我不是说了吗?
是周晚楹半路把孩子带走,藏了起来,至于后面她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
沈忘言这才想起这回事,眼神呆滞地喃喃自语。
“对,你说得对,是周晚楹干的,都是她的错……”可他把整座别墅翻遍了,连公司都找了一遍,却始终不见我的踪影。
沈忘言气极了。
“你们告诉周晚楹,今晚不回来,以后就永远都不要回这个家!”
“我不管她在哪,在干什么,小乖的死,她必须负全责,必须得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否则就离婚!”
我通过保姆打的视频,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只觉得可悲又可笑。
怎么,他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受害者,以为所有的悲惨都是别人造成的?
真是可笑至极。
管家再也忍不下去。
“少爷,您别这样了好吗?
得知小乖小姐的死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瞎了眼。”
“可当时您是怎么做的,无论夫人怎么说,您就是不肯信,还打着她的名义,把徐若纤带去邮轮上玩,让她在大庭广众下让人羞辱夫人。”
“少爷,人心伤久了是会变冷的,夫人也许,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管家抹了把眼泪,实在心疼我为了沈忘言掏心掏肺,却落得如此下场。
沈忘言却依旧自信,冷哼一声。
“周晚楹对我爱得要死,赶都赶不走,就连知道纤纤怀了我的孩子,都无动于衷。”
“她在京市无依无靠,离开我连饭都吃不起,离开我,她能走到哪去?”
“不过是闹闹脾气,过一会就会回来了。”
管家摇头。
“人都是会死心的,心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沈忘言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颤抖着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他眼神空洞,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脱力般靠在沙发上,机械地重复着:“她会回来,一定会回来的……”突然一拍大腿,激动地吩咐下人。
“快,准备夫人最爱吃的菜,等会她回来,要是没有热腾腾的饭菜,她要生气的。”
我看着视频里他痴狂的模样,只觉得悲凉。
上一次我与他赌气出走,回来时,是被他掐着脖颈警告的。
那是我第一次告诉他女儿的死讯。
他正和徐若纤在马场骑马,听到消息后,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便冷冰冰地告诫我。
“周晚楹,下次再开这种不吉利的玩笑,你就别再回来了。”
当晚我便离开了别墅,他却怒不可遏地命人把我抓回来。
“周晚楹,你安静点,成天像个泼妇一样胡闹有什么用。”
“我真搞不懂,以前那个天真善良的周晚楹,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不可理喻的模样。”
儿时我们因为重组家庭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是他张开双臂,接纳了爹不疼娘不爱的我。
是他跟别的小孩狠狠打了一架,用断掉六根肋骨的代价,换我不再被人指指点点。
也是他不忍我再被父母殴打,带我离家,另起炉灶,说要护我一世周全。
如今女儿惨死,我像孤魂野鬼一样活着,他居然问我,那时的周晚楹去了哪。
难道不该是我问问他,从前那个处处维护我的少年去了哪吗!
我们激烈争吵。
我被掐得脸色青紫,提着最后一口气反抗踢蹬。
他却为了不打扰徐若纤刷剧,把我反锁在书房三天三夜,直至休克。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彻底死了。
所以第二天,保姆告诉我,沈忘言缩在沙发上守了一夜也没等到我。
最后大发雷霆,崩溃到摔了一整桌菜时,我只觉得不够。
这就受不了了吗?
我的报复,才刚刚开始呢。
沈忘言虽然破防了,却还嘴硬,KTV里,他的朋友在旁边起哄。
“言哥,我赌一百万,顶多给嫂子服个软,她就会屁颠屁颠地跑来找你了。”
他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地笑。
“我赌一千万,晚楹今晚就会回来。”
当晚,京市所有出租车顶的广告牌,同时滚动着一条寻人启事。
“周晚楹,回家吧,我在家里很想你。”
所有广告屏、公交车站、地铁站,广播和电视,以及微博,都在播放这条寻人信息。
他知道这座城市承载了我和女儿太多的美好回忆,我离不开。
甚至出动了几万架无人机,只为在空中编出这句话给我看。
可我连女儿的骨灰也没有了。
沈忘言,你告诉我,我怎么能够原谅得了你!
我深吸一口气,低头看见手机跳出来的第999条消息。
他的信息从一开始的:周晚楹,你说,小乖是不是你害死的!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会如此狠心!
到我向警方披露了一些小乖遇害的线索。
知道凶手不可能是我后,沈忘言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
他开始频繁地关心我的行踪,问候我现在过得好不好。
可我通通不回。
直到刚才,他借着酒劲,哭着发了几条语音。
“晚楹,回家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好后悔啊,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因为一瓶别人不要的水,要那样凶小乖,那样惩罚她。
如果不是我让别人带走她,她是不是就不会丢,就不会孤零零地死在那个黑暗的晚上,是不是还能活蹦乱跳地叫我爸爸。”
“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真的生不如死,我整夜买醉,希望醒来就能看见你和小乖,可现实好残酷啊。”
“怎么办,我最爱的两个人都走了,我感觉我要活不下去了。”
他声音颤抖,我听着,心中却像被冰封一样没有丝毫波澜。
这么多天,我第一次回他的信息。
活不下去就去跳江啊,跟我说有什么用。
难道以为,我还会挽留你吗?
转头把所有聊天记录发给徐若纤,配上无人机表白的图,故意向她挑衅。
你争不过我的,即使没有小乖,沈太太的位置和公司的股权也都是我的,别做梦了,你一样都分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