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我是死了吗?”
雨淅淅沥沥,杂乱无章地打在屋顶上,含着风的低吼,屋内有些昏暗,一灯如豆。
床上坐起一个人影,乌鸦如鬼魅般的叫音响彻天际。
祝佩雯一手撑在床上,一手触碰脖颈,顿时松了一口气,她没死!
那个怪异的男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杀她?她,这又是在哪儿?
下意识地后怕让她打量起了这间屋子,这竹屋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虽家徒四壁却洁净无尘,看不出有人长久居住的痕迹,明显是刚打扫的。
还有这陈设以及自己的穿着,难不成,自己是穿越了?
可为数不多的记忆让她无法判断自己的位置,只知道原主是昏倒在了逃亡的路上,从现在看,应该是被某位好心人所救。
原主爹本是当今丞相,因被人参了一本谋反的罪,再加上证据坐实,皇帝便下令将其满门抄斩,可因念及旧情并没有诛其九族,只是祝府早已被抄家问斩。
原主从小一直在庙里长大,刚被祝家从外面接回来准备行及笄之礼,没成想当天刚好就遇上了这事,又恰巧被当成普通丫鬟才躲过一劫,捡着一条命从府里逃了出来。
她对原主了解的不多,还有一些她前世的零零散散的记忆,祝佩雯整理了下思路。
准确来说,她和原主都重生了,只不过她重生到了原主身上。
原主的前世遇人不淑,被爱情蒙蔽双眼,错付终身,导致一生不幸,不过祝家好像也并没有满门抄斩这一说,貌似……是被流放边疆!
错乱的事件让整件事变得离奇不已,既然是魂穿,那为何与原主的生平不同?
还是她的到来打破了时空规则,改变了原主的命运线?
脑海中的猜想无法得到证实,她有些悻悻地躺在床上,想着日后的打算。
正当她看向窗户那边时,一丝细细缕缕的浅晕撞进她的视线,她定睛一看,摸索着走了过去,站在那面铜花镜前。
微弱的煤油灯还在燃烧着,心里有些忐忑,祝佩雯犹豫了好久,蓦地睁开眼,那张与她自己相差无异的容貌倒映镜中。
一双晶亮透明如水雾般的眸子眼波流转,鹅蛋脸娇俏艳丽,面若春花,不笑时宛如莲花清雅动人,笑时似石榴花般明耀貌美,叫人移不开眼,这样的美貌祝佩雯毫不惊讶,毕竟她也是从小被夸到大的。
祝佩雯盯着这张脸,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虽然是一样的五官,又好像多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
她神色微动,黛眉拧成了一条直线,片刻后,眼里突然闪过一抹芒光,对,多了一分稚气与天真,不像二十五岁,像是十三四岁的女童模样。
祝佩雯目光忡怔地看着镜中的可人儿,心中却疑虑万千。
这个女孩跟她是什么关系?她又为何会穿到她的身上?
莫名其妙的死亡和出现的一切都在她心里集成一个问号,既来之则安之,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只是她还能回去么?明天是爷爷的忌日,墓前的野草也怕长得几寸长了,她长叹了一声。
雨势渐大,低沉灰蒙的天空大雨依然,最后一丝灯芯也燃尽——
她起身,打开仅有的两扇窗户,屋中光亮了不少。
外头的风怒吼般从窗口里灌进,她下意识地抱紧身子,屏风上的衣衫被急风掀翻在地。
她落眼一看,一件灰色的短上衣和黑色的粗布长裙。
她手忙脚乱地捡起穿在身上。
木桌上备着几盘点心,和一壶冷透的茶水。
她正巧有些饿了,便捻起一块刚要放进嘴里。
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木门“咯吱”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伞面挡住那人的半分容貌,修长手指握住伞柄,一席青绿色长衫从裤脚放下,夹杂着细雨的冷风往里吹来。
衣袍似飘带般起舞飞扬,几缕被打湿的发丝黏在额上,长身玉立,挺拔如桂树芝兰。
油纸伞收住,伞面的雨水悄无声息滴入竹板,俊逸的面孔从伞下浮现,眉头微皱,仿若在怪这大雨的急促耽搁了他回家的路途。
察觉到屋里的视线,男子缓缓抬起眼,一双染墨似的眼眸似有星辰闪动,“你醒了,身体可还有疼痛之处?”
祝佩雯不由得看呆了神,她从没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仿佛从山水画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般。
她手中的点心定在半空中,人半晌才收回视线,想来他应该就是原主的救命之人了,于是故作气定神闲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多谢公子相救。”
男子正从门外进来,听到话后,微微一怔,声音温润清亮,熟识地问,“怎么不点灯?”
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轻笑出声,“才几日不见,连表哥,都不认识了么?”
男子将表哥两字说的缓慢有力,似是有意提醒她,眉毛一挑,笑地戏谑。
不过他好似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将手中的油纸伞轻挂于窗,又走到柜子前,拿起半截蜡烛点燃。
一星半点的火光燃势渐大,起初只能照亮一隅,随即整间屋子便明光烁亮。
祝佩雯明显一愣,显然没料到在这山林中会多了个表哥,随后又细细想了想,还是提防点好,不管是不是表哥。
然而她当然不能告诉他,他的表妹已经死了,自己是宿主,要是被这群人知道了,说不定会把自己当做疯子乱棍打死,这种对自己不利的话是绝对不能说的。
看着他点燃蜡烛,心里也有了应对的计策,旋即开口道,
“难怪觉得眼熟亲切,原来是表哥,只是我现在大脑一片混沌,提不起精神,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原来是忘了些事情。”
与其磕磕绊绊的撒谎,不如坦白交代,否则露了馅,反而让人起疑。
“表妹,你不记得我了么?前几日从寺里接你回家,没想到途生变故,只怪我来得太迟,让你白白遭罪。”顾辞恳切地看着她,极力地想让她想起什么来。
祝佩雯闻言不语,她才刚来到这个世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轻摇了摇头,迷惑地看着他。
见她的反应,顾辞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来,失望地看着她,又强笑道,“没事,人无碍就行,等回去后替你请个大夫,再好好调养一番。”
他拉开凳子,在她身边坐下,换了一壶新的茶水,给她倒了一杯,“既然你还不习惯,那先唤我顾辞吧。”
顾辞的眼底生出了些落寞。
茶雾弥漫,一会儿就消了下去,祝佩雯看着那张俊朗的脸,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屋外的雨还在嘀嗒下个不停,顾辞正在外面煎着药。
滴滴雨珠从并列竹子的中间接踵而至地淌落,雨帘饰窗。
她透过竹窗往外头看去,氤氲的水汽和打落的花瓣杂糅相间,掩映生姿,只觉得景物朦朦胧胧地飘浮虚远起来,看不真切,她心中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
“殿下,祝府一家被屠,无一人生还。”一个穿着黑色水纹服,手执长剑的侍卫单膝下跪,抱拳拱礼道。
“是么?本王知道的怎与你不一致,你可探清楚了?”坐在桌前的男子伏案看书,指尖不时翻阅着手中竹笺,唇角微勾,漫不经心地开口。
“这,殿下,叶影不明白,还请明示。”跪在地上的叶影神情困惑。
萧煜泽下颌微扬,示意自己桌前的一张字条。
叶影得到示意,立马起身站到桌前,轻飘飘的小纸上写了几个凌厉的小字,不过片刻,他便已经心领神会地领了新的任务下去。
萧煜泽冷笑一声,手中的竹简停滞未翻动,盯着上面的字,似是入神地想着什么,随即,眼神一暗,闪过一抹寒光,竹简“哗”地一声掉在地上,外头的风吹进,纸张四散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