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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傲天成长手册

八般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穿越而来的花宴面前摆着三个难题:《家破人亡》《生死一线》《亡命天涯》身边还净是豺狼虎豹!使剑的怪力少女,心思深沉的言灵后人,笑得人发毛的茅山弟子。生死一线被识破不是原身。亡命天涯的路上,被迫修炼《龙傲天成长手册》??!!!这倒是是什么二路货啊?花宴表示这种烂大街的东西,我修炼真的不会出事!!三人虎视眈眈的监督她修炼。不曾想好好落脚之地就招来了鬼怪。这才只是徐州的一个小镇,接下来还有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豫州、梁州、雍州。啼笑皆非的九州之旅开始啦!

主角:花宴   更新:2023-03-03 11: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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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花宴的其他类型小说《龙傲天成长手册》,由网络作家“八般”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穿越而来的花宴面前摆着三个难题:《家破人亡》《生死一线》《亡命天涯》身边还净是豺狼虎豹!使剑的怪力少女,心思深沉的言灵后人,笑得人发毛的茅山弟子。生死一线被识破不是原身。亡命天涯的路上,被迫修炼《龙傲天成长手册》??!!!这倒是是什么二路货啊?花宴表示这种烂大街的东西,我修炼真的不会出事!!三人虎视眈眈的监督她修炼。不曾想好好落脚之地就招来了鬼怪。这才只是徐州的一个小镇,接下来还有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豫州、梁州、雍州。啼笑皆非的九州之旅开始啦!

《龙傲天成长手册》精彩片段

闷雷炸响,花宴倏地一惊,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透过窗户见外面天色乌云密布,长吁短叹。

“真是时运不济,天命不眷啊。”

话落又侧身躺下,双手交叉垫在脑后,翘起二郎腿,没规律的抖起来。

——

一个四方的院子,一个只能看到四四方方的天空的院子,很闭塞很狭隘,很无趣也很枯燥,每日只能望着天,数数云朵。

院子的设施很简单,几株枯败的花,一口大缸,有星星点点的几片菏叶,有几尾金鱼在缸内游来游去。

花宴看了几天,很快,这个院子里除了她唯一的活物,也死了。

每日只有大门处,有一个送饭的小门,伸出一只手,窄袖麻衣,古代下人的打扮,花宴曾试着搭话,那人唯唯诺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逼急了也只磕磕绊绊的说一句没太多线索的话。

“老爷说了不能回答小姐的任何问题。”

哦。

原来是个小姐啊。

被关在这,不对该是软禁,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不顾死活的监禁。

听着侍女远去的脚步声,花宴低头深思。

这该是犯了多大的错啊。

——

雷声过后,院子更寂静了,不准确,不如说是整个府邸都静了,没有人声,没有脚步声,一切活物的活动全部消失无踪。

花宴侧耳倾听着。

穿越来了之后的这具身体,耳聪目明,耳力强看的远。

就像这时她早早听见了,缓步踏来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不紧不慢。

临近了脚步才乱了,又急又快。

花宴直起身,立在庭院默念。

三。

二。

一。

门应声而开。

从外面跑过来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孩,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盘着古代的发髻,柳叶眉细细的皱起来,肤如白玉,杏眼里含着泪,冲过来就直接抱住花宴。

带着一股淡雅的香味,软糯糯的,花宴愣愣回抱了抱她,感觉自己在抱一个糯米团子。

哭的声音不大,抽抽噎噎的哭诉:“花花,夏家……夏家,没了,没了啊。”

花宴不知道她说的夏家是什么,看她哭的伤心只觉得自己心也跟着抽痛。

抬手帮她拭泪。

手指接触到女孩肌肤那一刹那,花宴一瞬醒神,眼中闪过异色。

她竟能影响我的心神!

警惕心大起,轻轻装作若无其事的推开,轻声细语的安慰她。

女孩破涕为笑,泪还停留在脸上,笑容像是云雨初霁,透亮无瑕,憨憨的。

认认真真,软糯的说:“我就知道花花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花宴:?……我承诺什么了?

面上不显,花宴笑得一脸温柔,轻轻颔首。

温情没太久,女孩一个激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

“花花快走,我们快走,不能被他们抓到!”

花宴揣着一肚子疑问,没问出口,随着她进去屋内,帮她收拾行李,打包细软。

看她的熟练度,花宴觉得她比自己还要了解这个屋子,金银钱币,换洗衣物,她都知道在哪。

没多久就收拾好了,女孩将一个包裹背在身上,另一个扔给花宴。

见她不过几分钟,花宴根本摸不到头绪,乖乖的背好包裹。

第一次出了这个每天只露出一只手的大门,门外亭台楼阁,奇珍异草,美不胜收,一路上一个活人都没见到。

前路未知,陌生的时代,陌生的女人,面对这种两眼一抹黑的状况早晚得露馅,花宴不得有些泄气。

担惊受怕谋划了一辈子,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这辈子她就想没心没肺的活着。

这般想着,花宴故意露出马脚,随嘴就问:“我们,诶,我们这是要去哪啊?还有你是谁啊?我失忆了。”

女孩头也不回的拉着她奔跑,听到这话,速度不减,满脸伤心欲绝,忽然想到身后的花宴看不到,神情也慢慢淡去。

面无表情,用惊疑交加的声音说:“我,我是谁,你都没有印象了?”

随即又愤恨的说:“都怪你爹!偏要你修炼那种古籍残本,什么祖上传来的,绝对不会祸害后代的子子孙孙的,没想到,刚修炼就出了这样的意外,我是朝昭啊,我的花花!”

府邸很大,她们跑了这么久也没有跑出大门。

乌云密布,气压低的吓人,空气里都是湿润的水汽,她们二人的头发都被打湿了,空气停滞,没有丝毫涌动。

“叮当。”

很轻微的一声,危机感福至心灵,花宴汗毛根根竖起,一个顿步,连忙拉着朝昭躲进花丛,屏声静气。

转瞬,一个身穿奇装异服的人停留在她们原来驻足的位置,暗紫色的上衣,包裹很紧,很显身材,露出了她的一节细腰,衣服边缘处用金色的丝线缠绕,挂着一群金色金属配饰,下身是暗紫色的裤子,却在脚腕处收紧,裤腿无风却是鼓起,赤足,一只脚腕上挂着铃铛,响着清脆的铃声。

脸覆浅紫色面纱,眼睛狭长,瞳色极黑,妖冶惑人,轻轻转眸都自成风情。

她轻敛眉,像是遇到了难题。

“嗯?没人呀?”

与她的外貌不符,带着少女清澈与纯真,更显反差,极尽诱惑。

她轻轻嗅了嗅,慢慢露出了一抹笑。

“发现你喽 !”

朝昭眼眸一闪,轻轻推了推被胡桃里一笑迷惑了的花宴,毫无防备花宴俯冲向前。

几个踱步,弯腰,伸手,用力,花宴的脖子就被捏住,她的手越抬越高,花宴的身体也被迫向上,慢慢离地,花宴脸憋的通红,腿无意识的乱蹬。

“要……命,简直……有毒。”花宴发出气音。

谁家刚穿越就要被杀的啊!

朝昭在原地盯了一会儿,脸上惊疑不定,闪身奔出,白粉一扬,胡桃里松手后退遮挡,下意识松开花宴。

朝昭一把拉过,一个公主抱,脚尖轻点,几个闪身,不见踪影。

原地胡桃里轻轻咳了咳,挡住后到的部下,轻轻勾唇,淡淡道。

“不必追了,你们不是古剑宗朝昭的对手。”

“一个传言而已,千里追寻已足够,不必在费心力。”

“撤退。”胡桃里扬扬手,风韵天成。

————

被抱在怀里的花宴还在猛咳,脸又涨的通红,刚从生死危机中解除,警惕松懈,有些埋怨的说。

随心所欲以后的花宴,什么都敢说,什么我都不顾忌。

“刚刚你不带我飞,跑了大半天玩呢?”

朝昭没说话。

危机感突然从尾椎骨爬到后颈处,花宴打了个寒颤,觉得这个怀抱阴冷刺骨。

讪讪笑着:“朝昭,咳……咳,怎么不说话?”

朝昭低头,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那一眼平淡无波,却让花宴毛骨悚然,觉得整个人都被看透了。

她慢慢开口:“在想你。”

花宴:?……还是您会骚。。

朝昭顿了顿,接着说:“为什么连武功也不会了。”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气氛一下子凝固。

花宴一整个僵住,只觉得生死不由命,刚入虎穴,又入狼窝。喘气都不敢大声。

朝昭轻笑一声:“不说话了?失忆呀,倒不如说是死而复生。”

她安慰着说:“别怕呀,死而复生这种事还是有过几例的。”

花宴擦擦脑门的汗,松了口气,接话道。

“是嘛,是嘛,哈哈哈哈哈哈。”

“也不过就是借尸还魂,再者就是那不死不灭的僵尸了。”

她也学着那个胡桃里低头嗅了嗅,笑着问。

“你呢,属于哪一种?”

花宴很想怼她一句,那种?你**的种。

可是身份败露,小命堪忧。她也就谄媚的笑了笑。

“侠女姐姐,听你的,你说那种就那种。”

朝昭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启唇吐出两个字。

“呵呵。”

花宴觉得她在骂人,并且有证据!

“我?我不知道,反正日久天长,咱们看着瞧呗,我可是为你而来的,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呦。”

她拉长音:“花~花~”

花宴一抖,整个人都不好了,觉得有毒蛇在对她吐蛇信子。

还有比她更惨的穿越者了吗?

她小心的窝在朝昭的怀里,生怕掉下去。


朝昭也就抱着花宴一段路,剩下的路花宴全靠着自己两条腿走,两人一前一后,堪堪走到黑夜,夜晚的茂林,阴森森的。

花宴悄悄搓了搓肩膀,打了个哆嗦,快步跟上朝昭。

正赶上朝昭停下,花宴撞的很实,鼻尖生疼,连连道歉,心下腹诽。

不是说女孩子娇娇软软的嘛,怎么硬邦邦的。

朝昭没理她,轻声说:“就此宿下。”

花宴一愣,出声质疑,惊的声音都提高了三度:“住在树林里?”

朝昭走到树下,靠着树,这时才转头看她,轻轻瞟了她一眼,不辨喜怒的说了一句:“不然,此时城里找你可不少呢?”

花宴歇了心思,连忙挂满笑:“就这,就这,这多亲近大自然,有种闯荡江湖的感觉,多好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朝昭懒得去想花宴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见她意识到自己是什么处境,就不再关注她,仰头轻轻的靠在树上,闭眼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下一步该去哪呢……

花宴悄悄的缩在距朝昭不远处,沉默的抱着腿。

真讨厌野外,真讨厌。

花宴脑海里不合时宜的冒出很多不好的片段,一闪而过,但也足够刺痛她。

手越收越紧。

权宜之计而已,忍忍吧。

朝昭想了一会,突然从怀里掏出来一本书,轻轻一掷,便落到花宴怀里。

“给,修炼这个。”

从痛苦的回忆中抽离出来,修炼这两字带来了很大的冲击,手指轻微抽动,沉默不语的的捧住,猛吸好大口气,然后低头。

映入眼帘,几个大字。

“龙傲天成长手册?”

花宴一时语塞,对着这本书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它不靠谱,忍不住提出质疑。

“这我,修炼?这是正经的修炼功法吗?”

朝昭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一毫的变化,稚气未脱的脸,敛眸肃目,轻轻回答:“当然,这就是那响当当的古籍残本,天下之人……”

她话越说越轻,几乎消散在空气中:“趋之若鹜。”

但花宴还是一字不漏的都听见了。

“这么有名?”

花宴有点怀疑。

“那你怎么不修炼?”

朝昭被问住,高深莫测的说:“我?我修炼不了,只有你可以。”

“只有你。”

花宴有点受宠若惊,轻轻拍了拍胸脯,尬笑。

“呵呵。”

朝昭闻言脸色一黑,说的话也冷若冰霜,与她软糯青涩的脸十分不符。

“我觉得你在骂我,好好笑,小心我扇你。”

花宴脸一下子僵住,又一次深刻的意识到她的敏锐。

但还是挂起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卖笑这种事她最擅长了。

“好好好呢,侠女姐姐,但是这个怎么修炼呀?”

朝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不曾想,你竟连这也不知?”

马脚都给你露出这么多了,有事没事还揪着不放。

花宴腹诽,只觉得心里苦,像是哑巴吃黄连,尬笑。

“哈哈哈哈哈这不是古籍残本嘛?我第一次见啊,或许和平时见的不大一样。”

朝昭没有揭穿花宴漏洞百出的话,心里确定了一件事。

“花宴”或许是不曾接触过修炼功法的平民百姓,又想起“花宴”嘴里她也不解其意的词,笑得温柔。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啊。

起身,拍了拍灰,走到她面前,轻声慢语的为她解惑。

“打坐会吗?”

朝昭一点点探寻花宴的底线。

花宴僵硬的点点头,乖乖在她面前坐好。

“放松。”朝昭的声音淡雅如竹,带着不知名的力量,花宴闻声慢慢放松。

心神一松,也顺畅的问。

“这个手?”

“大拇指轻触无名指根,并轻握成拳,分置于膝盖上,手臂自然打直,保持两肩平衡。”

“闭眼,用心感悟。”

朝昭将手放在花宴的百会穴处,灵力集中在收,由此注入花宴体内,引导灵力周转。

“凝神意守,不要分心。”朝昭轻喝。

下摆无风自起,发丝轻轻飘荡。

花宴体内本就有灵力,却不会运用,如今有了朝昭的引领,向花宴打开了新的世界,灵气一点点聚集,开始自主运行周天。

许久,花宴睁开双眼。

感慨到:“好神奇,我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劲。”

她觉得自己能打朝昭十个。

朝昭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花宴的膨胀:“怎么,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花宴立马挂起笑:“没有的事,侠女姐姐,只是为能不拖姐姐后腿感到开心而已。”

朝昭冷笑。

“呵呵。”

花宴:你在骂我!我有证据!

“以后叫我名字,别拿腔作调的。”

花宴一脸忐忑不安,连声道:“这如何使得,这这……”

“我说,叫我名字。”

一声比一声轻,却又字字炸在耳边。

花宴立马肃然,乖乖做好,腰挺得笔直,正气道:“好的,朝昭!”

此时,风起,树随风动,沙沙作响。

阴森诡异,周遭黑暗,像藏着未知的危险。

危机感扑面而来,花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试探的开口,却抖得不成样子。

“朝…朝…昭。”

朝昭脸绷得紧紧的,冷声道。

“噤声!”

花宴默默躲在朝昭身后,随时准备逃走。

面前树荫处,慢慢走出来一个人。

来人一身湛青色锦袍,身姿修长,少未及冠,发半束。面色如玉,剑眉星目,眼尾微微上挑,眉骨高挑深邃,与桃花眼相映,眸如点漆,泛着光,鼻骨挺直,嘴边带着笑。

带着一股掌控全局的自信。

“别紧张啊,大家,我没有恶意的。”

他踱着步,缓缓说,声音如玉石相击,清越明朗。

朝昭提剑就上,花宴转身就跑。


转瞬间,朝昭的剑就指着来人喉咙,却不及一寸。

来人面色不变,懒洋洋开口。

“不要靠的这么近啊。”

他低声念了一句。

“缚。”

随后轻轻推开喉咙前的剑,朝昭也随之一起倒下,僵硬的像块木头,

他还是若无其事的笑,舒了一口气,像是被朝昭吓到了。

“你太热情了,可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啊。”

朝昭心中愤恨,一时大意着了他的道。

恨恨开口:“莫涵之,你搞什么!快解开!”

“呀!”莫涵之轻拍头,像是才想起来,“忘记了,你还可以言语。”

随即回头悄咪咪的将食指竖起,放在唇前,轻轻道:“噤!”

花宴迈出的腿都收不回来,莫涵之的手就搭上了她的肩膀,心中警铃大作,比之上次遇见胡桃里更甚。

花宴僵硬回头,扯了个笑。

“嗨,你好呀,帅哥。”

“帅哥?”莫涵之又念了一遍,点点头。“花言巧语,不过我爱听。”

花宴继续尬笑。

看花宴这死板的样,莫涵之觉得无趣索性直接进入正题。

“听说你修炼那个破烂,死了又活的。”兴致勃勃的说,“来!过来过几招!”

花宴表情,地铁,老人,手机。

连忙道:“我?我??过两招诶诶诶等等……”

花宴话还没说完,莫涵之就动起手来,话卡进嗓子,只剩哽咽。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莫涵之拽住花宴的衣领,把她拎起来。

花宴欲哭无泪,连声控诉。

“大哥,你故意的啊!就往我脸上打,嘶嘶,好疼。”

闻言,莫涵之认真的点点头。

“对!故意的,常言道,打人不打脸,打脸一定程度上可以激发一个人的敌意,不藏手,打起来会更过瘾。”

花宴低声咒骂。

神经病啊!这是!

莫涵之甩甩手,将花宴放下,刚一粘地,花宴腿上肉疼的就龇牙咧嘴,连连后退,不料踩到东西被绊倒,整个人向后跌。

突然背后一阵寒意,花宴默默抬头看向绊倒她的东西,看清后,顾不得疼痛,整个人猛地站起来。

一瞬间福至心灵,恨恨的看向莫涵之。

他没看向这边,只有一个侧影,站在树下,背着手,抬头望星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狗东西!故意的!

“朝…昭,我不是故意踩到你的头的!”花宴说着就为她擦掉鞋印,看到鞋印的那一瞬却绷不住去了。

“来来,我帮你擦擦灰,如花似玉的一张脸啊,怎么噗……怎么就,就有了一个噗…鞋印呦。”花宴忍着笑,连连叹息。

“啊对!”莫涵之猛地一拍头,又不知道发什么疯。

“我这记性,又把你给忘了,抱歉啊。”

他低念了一句:“解。”

花宴腿一软,也喊:“姐……姐…”

只见朝昭轻轻拭掉脸上的灰,阴鸷一笑,带着与天真面容不符的残忍。

“嗯哼,挺会踩啊,花花 !”

花宴向后倾倒,双手支着身体,连连后退,嘴里不停解释。

“不不不,这不能怪我,都怪他!”

闻言,莫涵之一脸无辜。

“咱们可是一伙的,都是因为他你才动不了的啊!”

朝昭怒气冲冲。

“不管,我很气,打不过他,就得揍你一顿。”

花宴:……

很好,这很朝昭。

乒乒乓乓!

原本维持着世外高人的莫涵之绷不住笑出声,笑声清澈爽朗,带着浓浓的少年气。

花宴很气,瘫在地上跺脚,连之前的小心翼翼的谄媚样也不顾了。

“有病!有病!都欺负我。我一晚上挨两顿打!”

莫涵之一脸淡然:“因为你弱。”

朝昭一脸无所谓:“因为你好欺负。”

两人齐声道:“活该!”

花宴被两人的默契气愣了。

“你你你们俩才是一伙的吧。。”

朝昭掸掸刚刚摔在地上粘上灰,嫌弃道。

“弱者没资格说话,还是快点修炼你那残本吧,要不然你永远被我欺负。”

莫涵之轻轻补刀:“废物!”

单单这么想,挨了两顿揍的花宴就气的晕了过去。

“没本事,肚量还小,这样的人真的能修成升神箓?”

莫涵之想不懂,皱眉,走到她面前,蹲下,轻轻戳她的脸。

轻飘飘的看向朝昭,突然又绷不住的笑了。

“难道真的是垃圾配垃圾?”

朝昭:……

够毒舌。

“你到底为什么来?”

莫涵之又转回头,接着戳花宴的脸,一脸无赖的说。

“不让我跟?你又打不过我,我就是要跟你能把我怎么着?”

朝昭嘴抿成一条直线,良久,低骂:“靠!”

朝昭很生气,所以又踢了一脚花宴,然后就把花宴给踢醒了。

睁开眼的花宴正巧和莫涵之对视,两人大眼对小眼。

花宴:………………

我上辈子一定是造孽了。

她仔细的想了想,好像上辈子真的造孽了啊。

因为实力强横的莫涵之,组合“顺理成章”的组成了三人行。


翌日又翌日。

过了好多天。

朝昭摘掉了发间的一片树叶,终于发话:“走吧,进城!”

这两天穿树林,走兽道,野果子吃得牙酸,鱼腥得腻人,睡觉也很硌人,真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花宴平心静气的感慨:“真像做梦一样。”

花宴回头看向身后刚刚走出的那那片林子,颇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莫涵之回头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快走,就你话多。”

花宴一愣,随即皱眉,眸色沉沉的望着他,带着探究之意开口:“莫涵之,你最近很怪诶,针对我?怎么我一说话就怼我。”

莫涵之定定的看她,又像是透过她在看什么,目光恍惚一瞬,却随即肯定道:“我就是针对你,看你不顺眼,那又怎样?”

眉目凛然,面色如常,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

作为言灵一族天赋最高,灵力最强,年轻一辈的领头人,莫涵之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随心所欲是他的代名词,傲慢自大是他的形容词,毕竟他有张狂的资本。

平时看不出他的霸道肆意,那是他没有故意显露,目中无人刻在他的骨子里。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花宴深思,电光石火间,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天路上她见莫涵之要摔倒,便扶了一把他,这一扶不要紧,莫涵之见了她,简直像见了鬼一样,脸上惊疑不定,连惯常挂在脸上故作高深的浅笑都不见了。

本来他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除去了那副故作老成的样子,被敛住的少年气通通显露无遗,意气风发,又慌乱如麻。

直起身就甩开了花宴的手。

花宴撇撇嘴,心中腹诽,德行!

殊不知走在前方的莫涵之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言灵一族,言出法随,本就对世间之事,冥冥中自有感应,尤其是对发生在自身的。

早在入世前,师父就预感,此行他会遇到他的天命之人。

莫涵之不解:“那人为何能是我的天命之人?”

师傅摇头晃脑,有些神神叨叨的说:“天命之人,天命啊。”

莫涵之皱眉,不纠结这个,话题一转又问道:“怎么判断谁为天命之人?”

师傅突然缅怀,不知是想起来什么,温声道:“她是你唯一的意外,只要遇见她,你就会感受到那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涵之,言灵一族,天道使臣,世间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要抗拒她,抗拒天命之人。”

莫涵之乖乖应声。

回忆结束。

莫涵之颇为咬牙切齿,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话:“怎么可能?是她!”

修炼之人,一段崎岖的山路又如何能让他摔倒,他可是莫涵之,而花宴也不可能,又怎么能扶住他,一个刚刚修炼没几天的凡夫俗子,这一切都不对,刚刚那一切,不对!!

自十五岁入世至今,两年多的时间,他几乎快忘了这事。

没想到!

莫涵之回头,正巧看到花宴正对着她做鬼脸,面面相觑,花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又挂满了笑。

莫涵之又倏的转回去。

就她?这谄媚小人,市井小民的样?

莫涵之第一次对自己所认为的天命产生了疑惑。

花宴回忆结束,意识到自那之后,莫涵之鲜活不少,再没有世人皆醉我独醒那种讨打样。

在其中突然找到了一个原因。

难道他是气我对他做鬼脸了?

不是吧?这么小气?

花宴定了定神,老神在在的说:“你难道是因为我对你做鬼脸?怀恨在心?”

莫涵之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像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

原来嚣张的气焰都有怼灭熄火的架势,闷闷回答:“不是。”

自认为聪明的花宴一僵,说出了一个在脑海里盘亘很久,却又思虑很久的疑问。

“这也不是?我听说…这样代表…”

花宴嗖的躲到朝昭身后,探头接着说。

“你心悦我!想吸引我的注意力!”

莫涵之快被气笑了:“喂,给我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小爷我这么一张帅气的脸,你配得上我么?可笑!”

花宴愤愤不平的反驳:“切,那你天天接我话,无论我是和朝昭说,还是自言自语,我的话就没掉地上过!”

莫涵之太阳穴被气的一跳一跳的,咬牙切齿:“花宴,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别找揍!”

花宴小声嘟囔:“恼羞成怒了。”

朝昭听他们俩吵了一路,脑袋都大了,吼了一句:“烦死了,你俩安静点,叽叽喳喳的!”

转头对小二说:“小二,住店,三件上房。”

小二应了一声。

花宴扒着朝昭连声道:“不不不,等等,两间。”

朝昭一路上没太注意他们吵的内容,不解的问:“为什么?”

“咋俩一间呗,我害怕。”

“怕什么,别吞吞吐吐的快说。”朝昭耐心有限。

“怕有人半夜爬窗,欲行不轨。”

花宴狠狠瞪了一眼莫涵之,纯心说这话隔应他,其实她就是自己一个人睡害怕。

朝昭在他们之间看了又看,沉思一会。

“那好,就两间吧。”

莫涵之不可置信:“不是吧?朝昭,小爷什么标准,什么眼光,能看上她?你不会真信她的鬼话啊?”

他一脸见鬼的表情,又转头嫌弃的看着花宴:“我能喜欢她?她这个笨蛋?”

花宴:……不带人身攻击的啊。

几人边走边说,选了两间客房,进了其中一间。

朝昭认真分析:“但你真的很古怪,你没发现吗?你对花宴的注意过了头。”

见莫涵之一脸不忿,朝昭停下她的分析,盯着他:“你既然说不是,那就说说你最近反常的原因。”

莫涵之脸色变了又变,紧抿着唇,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最后炸毛!

扔下一句:“艹,随你们怎么想!”

摔门而去。

花宴看莫涵之被气走,忍着笑:“朝昭,我跟你说,被这么个臭脾气又毒舌又暴力狂喜欢,真是太可怕了!万一……”

“那天喜欢我喜欢得,要揍我一顿可咋办?”

莫涵之怎么这么好笑,不是就好好解释嘛,恼羞成怒算咋回事啊。

越想越搞笑,花宴笑到锤桌。

“砰!”

笑声戛然而止。

门又被推开,莫涵之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外。

拎着花宴就走。

花宴身体悬空,挣扎:“朝昭,救我!”

朝昭坐着轻抿了一口茶水,神色平静无波,对着花宴摆了摆手,开口:“打不过。”

花宴:……

生无可恋脸,我承认我刚刚是笑太大声了。

花宴被拎到了偏僻的角落,刚被放下来,莫涵之就对花宴来了一个壁咚。

花宴发誓!

绝对没有一点粉红泡泡!莫涵之杀气腾腾的看着她,她都怕死了!

花宴都已经准备好喊:破喉咙了!

没曾想,莫涵之低下头,两人越靠越近,鼻尖仅距一寸,呼吸清晰可闻,打在对方脸上,花宴莫名的被莫涵之的俊脸迷惑了,有点呆。

他开口了:“我 一 点 也 不 喜 欢 你 !”

警告道:“你最好给我听好了,别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然后离开……?

被俊脸攻击,满脑子都是莫涵之的花宴,嘴里念念有词,做着手势:“阿门,罪过罪过,怎么被蛇精病迷住了一瞬,真是罪过!”

做完祷告,花宴又清晰的意识到,刚刚莫涵之的行为到底有多反常,喃喃:“呃,不是吧,我就随口一说,他怎么那么在意啊,我们总共认识不到五天,这两天灰头土脸的,他看起来也不是一见钟情的人啊!竟然在意到这种程度!还不解释原因。”

花宴越想心情越沉重:“他……不会真的喜欢我吧?我真的长得很好看?”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肯定道:“嗯!虽然这两天荒野逃生,但我的肌肤还是吹弹可破,还是有点资本的!”

怀揣着这个想法,晚上沐浴完,花宴仔细的照了照镜子。

镜中人,年纪十五六岁左右,发如墨,肤塞雪,杏眼柔媚又不失锋芒,浓而黑的眉毛更显英气,月眉星眼,瓜子脸,鼻子小巧秀气,唇若丹霞。

一袭红衣,仅一发带束之,眉眼飞扬,明艳大方,艳色绝世,姿容倾城。

花宴被迷的晃神。

扶着心口,感慨,怎么美成这样了!

心想。

那莫涵之爱上我,并不奇怪!

花宴表示理解。

被花宴气质影响,镜中美愈天人的神女瞬间接了地气,不再高高在上,似可存于凡尘。


因为这件事压在心头,花宴当晚就做了个梦。

花宴睁眼,周遭很黑,她勉强起身,四肢酸软无力,试探着下床,刚一粘地,腿发软,整个人从床上跌落,双手够着床边,整个人才没瘫在地上,头晕整个人趴在床边,大口大口喘气。

“吱呀。”

门开,光顺着缝隙洒落,从光里走出了一人,阳光刺眼花宴勉强睁眼,看到了一片湛青色的衣角,心中大骇。

那人走过来,带起空气中的灰尘,在阳光中漂浮。

“怎么又摔倒了,花花。”莫涵之声音带着一贯的散漫,却又缱绻深情。

他伸出手扶起花宴,花宴心中厌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拍开他的手,气若柔丝的说:“滚开!”

他也不气,只是不改动作,手强势的穿过她的腰与膝盖,轻轻将她抱起,把她圈在怀里,越收越紧,微低头,埋首在她的颈窝,轻轻嗅着,带着迷恋与疯狂。

“我爱你,花花,别想逃走。”

声音越说越低,却坚定无比,轻声道。

“除非我死。”

他抱得太紧,花宴本就虚弱,心中又厌恶难忍,气的晕了过去。

再睁眼,莫涵之湛青色的衣服沾染了点点血迹,红与绿相对比,更显刺目。

发髻散乱,嘴角带血,眼尾发红,轻轻浅浅的含着泪。

匍匐着爬到她身边,大口喘气,不时还咳出血块,此时的莫涵之妖冶偏执,嘴角的笑意不散,全然没了当初冒失的少年气,

眼里氤氲着阴鸷和疯狂。

“没有人,咳,没有人能分开我们,就算……是死亡也不行!”他嘴角的笑意愈加疯狂。

俯身凑到花宴耳边,轻声,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一字一顿:“我们,一起,死。”

花宴闻言顿感不妙,想出言制止,但没有莫涵之的手快,匕首刺入心脏,花宴嘴角涌出血,死不瞑目。

莫涵之带着心满意足的浅笑,心中默念。

生同衾,死同穴。

————

床上的花宴嗷一嗓子,终于喊出声。

“莫涵之,你奶奶个腿的!”

冒了一身冷汗,四周死寂。

耳边是朝昭轻浅绵长的呼吸,梦里的惊悸慢慢散去,花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突然,黑夜里传出了一声似怨似悲的叹息。

万籁俱寂,花宴呼吸猛地止住,身体僵直,眼睛慢慢,慢慢转动,屋内梳妆镜前好像有一个身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很黑,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花宴咬紧牙关,才止住要从喉咙溢出来的惊叫。

那个黑影在梳发,梳子与头发的摩擦声,在死寂的夜里十分清晰,一下,一下,花宴头皮发麻。

黑影嘴里念念有词:“林郎,我来嫁你了。”

花宴心里一惊,猛地闭上眼,默念阿弥陀佛。

一阵悉悉索索衣服的摩擦声,那黑影好像动了,惊喜开口。

“小丫头,你看见我了?”

花宴手脚僵直,一动也不动,心里哀嚎。

花宴:啊啊啊啊没有没有,这什么东西啊!救命啊!

那黑影听不见回应,也不停,自顾自的说:“你是不是想和那个男人成亲啊?”

一句话将精神紧绷的花宴立马跳频,心里狠狠反驳:谁想和那个自大狂成亲!

黑影像是窥探到花宴的心思,轻浅的笑:“我来帮你啊,小丫头?”

花宴欲哭无泪:强扭的瓜不甜,求放过!

“小丫头,你会得偿所愿的。”

声音悠悠的飘到花宴耳边,轻轻响起,话落,那股阴森诡异的气氛也消散无踪。

花宴无法入睡,就这么一直闭眼保持清醒,挨到了第二天清晨。

晨光洒到身上,暖融融的,花宴也不敢起身,不敢入睡硬生生躺了一个晚上,四肢僵硬,身边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花宴竖起耳朵,立马醒神。

“——昭——昭?”

大早上的发什么疯,朝昭不耐烦的瞟了她一眼:“是我,舌头捋直说话,抖什么抖?”

对!就是这个味!

花宴头一次觉得朝昭嫌弃的语调这么亲切。

持续了一夜的恐惧,在此刻烟消云散,分外安心。

“朝昭!吓死我了,昨晚有鬼,就坐在梳妆镜前,还和我说话,吓得我一晚上没敢睡。”

越说花宴心里越苦,不留神就落了几滴泪,她试探的动动手脚,有点不受控制,勉强控制擦掉脸上挂的泪。

花宴自顾自的说了半天,手脚勉强可以活动,抬眼看朝昭,不曾想朝昭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眼睛瞪的溜圆,嘴角咧的很大,嘴一开一合。

“哈哈——你说的,是不是我呀?”

花宴身上的寒毛全都立起来了,被吓得哇哇大叫,手脚也灵活了,连滚带爬的跑下床,准确的跑到莫涵之的房间冲进去。

“莫涵之!救命啊!有鬼!有鬼!”

莫涵之刚醒,就听到花宴的鬼哭狼嚎,堪堪披上了一件外袍,花宴就冲了进来,还抱住了他的大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莫涵之面色复杂。

“啧——”

嫌弃的甩甩腿,呃,根本甩不开。

莫涵之扶额,轻斥:“放手!”好声好气的打起了商量,“我去捉鬼!”

一把提起花宴的后衣领,把她整个人提起来,两人视线平齐,大眼对小眼。

“我们是捉妖师,遇见鬼怪,很正常。”

花宴一大早被吓懵了,顺着他的话念叨:“我们?捉妖师?很正常?嗝——,真快吓死我了!”

慢慢缓过神,花宴突然想起,猛地意识到,止不住的回头看:“对对!那个鬼还在跟着我,快收了她!”

莫涵之至今为止并没有感到鬼气,有点疑惑,歪头向花宴身后看。

“哪呢?”

“这呢!”很明亮的一声。

朝昭跨过门槛,应了一声。

花宴捂着眼根本不敢去看,连声肯定。

“对对!就是她,就是这个声音!”

朝昭无奈,后悔一时恶趣味,弄得一早上鸡飞狗跳的,走到花宴面前。

慢慢接过花宴的后衣领,拎着她。

“把手拿开,睁开眼,你看我到底是人是鬼?”

花宴勉强克服心理阴影,睁开眼看她,眼角的泪还在流。

“嗝——”

很响亮的一声嗝。

莫涵之:“……”

朝昭:“……”

花宴又羞又气,觉得这辈子脸都丢光了:“你们,嗝,怎么回事,怎么都,喜欢,抓我后,嗝,领!岔气了我都!”


三人围坐桌前,听花宴讲述见鬼经过。

莫涵之听的漫不经心,花宴说的这些他都知道,昨晚他都看见了。

不顾她在险地,全程袖手旁观,他想也许在绝境,花宴也许会展现出不一般的特质。

他实在不甘心,他的天命之人不该是这样的,这般,上不得台面。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怎样,那女鬼竟然只是与花宴闲谈,尾声女鬼竟冲出窗户,与他缠斗,招招狠厉,交手数招,女鬼节节败退,莫涵之拉开距离,射出最后一箭,泛着金光,扎进女鬼肩头。

女鬼凄厉的尖吼,又畅快的大笑。

“我会如她所愿的。”

她?

莫涵之神色不明的盯着花宴瞧,默不作声的思索。

朝昭沉吟道:“想不到小小的青石镇,竟有如此鬼怪横行。”

“休整半日,我们即日出发。”

花宴有点傻眼。

“这就走?我们不是要斩妖除魔,替天行道吗?”

朝昭无语,用看白痴的眼神瞧她。

“术业有专攻,捉鬼这种事,自然是要找茅山,鬼怪迥异,纵使我们实力强横,一不留神也会着了他们的道。还是要速速离开。”

花宴惊诧,偏头看莫涵之,他似笑非笑,没有提出异议,心里觉得古怪。

这怎么和电视剧里讲得不太一样啊。

一行人匆匆下楼,刚到客栈楼下大厅,朝昭脚步一顿,猛地向四周看去,竟到了街道中央,咬牙。

“糟糕,晚了一步!”

回头喊道。

“花宴跟紧……”

身后空无一人,竟连莫涵之也中招了,朝昭诧异。

周围人群熙熙攘攘,叫嚷声,吵骂声。

半晌稳住心神。

抬手置于面前,咬破指尖,血珠悬于半空不落,喃喃道。

“燃吾血,锻灵目,现!”

血珠爆开,化成血雾,凝于身前不散。

朝昭眸子瞬间变成血色,指尖血止。

面前的人群一个个都变成飘荡的魂灵,呈浅淡的黑色,灰扑扑的,慢慢聚集过来。

“是她吧?”

“看出我们是鬼了?”

“杀了她…”

“我要腿!”

“桀桀…我要胳膊。”

阴森的鬼气弥漫四周,阴恻恻的。

朝昭双目赤红,咬着牙,嘶吼着:“找死!敢动我的人,我让你们灰飞烟灭!”

剑出鞘,一剑横扫,火红的剑气与浅灰的鬼气交杂在一起,古怪又诡谲。

朝昭周边泛着浅红,随气流涌动,巍巍颤颤,像对战前蓄势待发的前锋,气势迫人。

双手交握,猛地将剑刺入面前的空地,狂风顿起,地面一寸寸开裂,剑气所到之地,魂灵片片碎裂,无数的鬼哭嘶吼,此时此刻,此地如同炼狱。

在哪?在哪?

花宴到底在哪?

不能,花宴不能死,不能死,她要是死了,一切,一切都完了。

“小丫头,我要是再晚来一步,你怕不得将我的领域弄得支离破碎啊。”

朝昭抬头,赤目沉沉,望着面前迤迤而来的女子,一身火红的嫁衣,随着她每迈一步,面容就更加清晰灵动,如同活生生的人,站在她面前。

“人,在哪?”

女子轻笑了一声,抬扇掩唇,眉眼弯弯。

“无可奉告。”

抬腿迈步,步步生莲,轻声说。

“再来说说你,小丫头,我不想与你硬打,可你又实在碍眼。”

她停住步子,立在原地,两人对峙。

“让你离开领域,进不来,这个本事我还是有的。”

话落朝昭被领域所斥,猛地被弹开,飞起越飞越远,只见那鬼女立在原地,摇着扇子,唇角带笑,冲她招手,可她却动弹不得,只能不受控制的后退。

该死!

徐州地界何时有了如此鬼修。

该死!该死!

“砰。”

朝昭坠落到地。

再一睁眼,就看见一张放大的脸,笑得一脸欠揍。

“女施主,你好像遇到麻烦了,贫道能否帮到你。”

说话的声音也懒洋洋的。

——

话说朝昭这边打得不可开交,花宴立在到街中央摸不到头绪。

扫视四周。

买手绢的大妈,买肉的大妈,推着推车的大妈,等等大妈。

花宴一愣倏地想到,客栈的老板也是女子,这个青石镇怎的都是女人。

男人都去哪了?

“小姐,小姐!”

这声音实在吵人,硬生生打断了花宴思绪,不知在喊谁,声音却越来越近。

直到被这个声音的主人拽着胳膊,被迫向前走时,花宴还是蒙的。

她一把甩开。

“你谁啊?”

那女子满脸幽怨:“小姐别耍脾气了,成亲前你和莫公子不可相见的,不吉利的,咱们快归家吧。”

“呃…那个……不是不是,这哪跟哪啊?”

话没说完,一阵眩晕,花宴再睁眼,已经穿着红色的喜服,坐在房内,有人再替她盖好盖头,欣慰的说。

“真好,小姐终于得偿所愿。”

花宴语塞,得,成亲了,真够快的。

在看不出这是之前那个女鬼说的要让她如愿以偿,她花宴就真是个傻子了。

一想到这茬,初次接触到非自然现象,花宴又惊恐又激动,两种情绪交迫,让她不自觉的颤抖,分不清是害怕还是兴奋。

她抖着声问:“这是哪?”

侍女愣了愣,但还是恭敬回答:“这是花府。”

花府?

我花宴在花府成婚?

花宴不自觉的带了笑:“那莫公子是,入赘的?”

侍女一惊,呐呐回应:“是这样,但是小姐你从不让人提起。”

哈?不是吧,为什么是这个剧情呢?

难道这不是虚构的,是真实发生过的。

大概,是从前?

换句话说这是谁的回忆呢?

花宴低头痴痴的笑出了声。

莫涵之也中招了?

这下好玩了。

花宴一把扯下盖头,眸变竖瞳,隐隐泛着金光,牢牢盯着侍女。

嘴一开一合:“你是今日的新娘子,你要着嫁衣,戴凤冠,披盖头。”

“是,我要……”

时间紧迫,花宴毫不迟疑的打断她。

“莫公子现在在哪?”

“莫公子在前院陪酒,招待客人。”

花宴脱下嫁衣,换上侍女的衣服,发髻扯的散乱,推门疾走。

金瞳映入的世界里只有灰扑扑的灰色,或浅或淡,死气沉沉。

走游廊,过院门,再抬头,这天地独独立了一个泛着浅蓝微光的人影,左右移动,活灵活现,为她灰白的世界添了一抹亮色,一丝心安。

花宴走到莫涵之身边,低声说:“花宴小姐说让你去找她。”

莫涵之愣神。

花宴?她?她也在这?

“带路。”

路越走越远,越行越偏。

“停吧,这里够偏了。”

花宴回头:“够聪明的,你知道是我?”

“当然,我可是莫涵之。”

天命之人我可不会认错。

花宴撇嘴,张口就问:“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莫涵之抬脚,转身,声音不紧不慢的传来。

“此事还需徐徐图之。”


“那我们就按部就班的成婚?”

花宴觉得莫涵之的法子,颇不靠谱,婚房内两人面面相觑。

“陪她玩玩,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哪来的孤魂野鬼,也敢来算计小爷!

莫涵之神色平淡无波,轻轻睥了她一眼。

花宴被他傲慢的神情刺的眼疼,懒得理他,嗯嗯啊啊的附和他。

他像个被捋顺毛的橘猫,眉目舒展,施施然的转身离开,堪堪迈过门槛一只脚,却停住了。

“你不必害怕,我定会带你出去的。”

花宴冷不防从莫涵之嘴里听到一句人话,一整个呆住。

见此,莫涵之轻哼一声,猛地甩头,单薄的背影轻狂又傲气。

这肆意的少年啊。

花宴收回目光,偏头透过窗看向院中偏角树,树木有两人高,树干两手合握都不能绕一周,枝繁叶茂,树冠延伸广袤,枝丫上开着嫩黄色花瓣边缘泛白的小花。

只有一棵树开着花,庭院中闻不到气味,仔细闻闻却又似有似无有清香淡雅的气味。

花宴并没有注意到什么花香,她眼眸泛着金色,牢牢的盯紧那棵树,树下隐约有模糊不清的影子,像雾白的不辨身形,它在树下徘徊,耳边似幽似叹。

“林郎,林郎,望君金榜题名……”

花宴神情莫测,嘴角微扬。

“我才不会怕,没有底气的人才会怕。”

——

日头渐斜,天色已晚。

时间流逝不过是一眨眼的事,莫涵之回到喜房,和花宴并排坐在床上。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不顾花宴的质问,噙着笑,双手撑在身后,微微仰头,墨发散落身后,眉目俊朗,轻声道。

“再等等,好戏马上就该上场了。”

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话落,嘈杂声四起,一众家丁冲上前来,领头的人,不由分说就抓起莫涵之。

莫涵之也不反抗,乖乖被带走,他偏头温声安慰:“放心,我去会会她。”

听到此言花宴才又坐回床上,见他越走越远,才喃喃自语。

“笨蛋,预料错了。”

只见她起身,走出房门,步入庭院,停在树下,抬手抚摸树干,仰头轻轻嗅着。

慢慢睁开眼:“原来是樟树啊。”

身后忽的响起陌生的男声,暗哑低沉。

“你为何要与他成亲?”

没有称谓,不提姓名。

他越说越激动,痛彻心扉,声嘶力竭的埋怨痛哭委屈。

“当初的海誓山盟都是说笑吗?你说过嫁给我的,你说过永远爱我的,你为什么要变心,为什么,是那个小白脸勾引你的吗?你是被他甜言蜜语迷住了,对对对,我会杀了他,你别和他在一起,和我和我好不好?”

花宴转头,冰冷淡漠。

“我是谁?”

男子被问愣了,回过神立马回答。

“你是明家大小姐,明柳啊!”

花宴听到却笑了,周身蒙蒙金光,又问。

“那你呢?你是谁?”

“我是明柳,不对不对,你是明柳,我是……我是谁?”

话落他变成那个身穿嫁衣的女子,跪倒在地,痛苦抱头。

脑海里回忆翻滚,碎片散落。

“柳儿我中举了!”街上有一人兴冲冲的喊着。

路过的大娘忍不住酸他。

“林家小子,名字喊得再亲又怎样,那明家小姐可没等着你,早早成亲了。你这剃头挑子一头热!”

“诶诶诶!我还没说完呢……”

林则正跑远,充耳不闻。

刚跑到明府,就被看门的赶了出去,他们说着,说着……

林则正缩在角落,抓着头发,忍着不去想听到的那些话。

“明家小姐那般聪敏灵秀的人,怎就无声无息的死了?”

“害,听闻啊,他爹年老却只得一个女儿,为了不让这根断了,便招个婿,那小姐也是个性情刚烈的主,宁死不从,成婚当日便吊死在庭院的树上了。”

“这是真是假啊?”

“那能有假啊,私底下都流传开了。我说……”

“我们大小姐就是你给害死的!”

“我们老爷说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

林则正缩在巷子里哭的黑天黑地。

“找到了!”

“找到林则正了!”

夜幕降临,打着火把的护院火光映在他们的脸上,阴狠的表情不加掩饰,如同索命的饿鬼,只听那一声声的闷棍,敲在皮肉上。

渐渐没了声息。

我恨啊,我恨!

是我一无所有保不了我爱的人。

是我让她一个人身处险地。

是我在意名声,哪怕背上私奔的闲言碎语,也要带着柳儿离开那个吃肉吸髓的家。

等什么衣锦回乡,等什么名媒正聚,等什么名正言顺。

我的柳儿啊根本等不及一切具备。

我要杀,杀光他们,杀光害了柳儿的所有人!

哪怕万劫不复,哪怕身坠地狱!

阴风四起,满身黑气,双目赤红,原来嘈杂的巷子里毫无生气,一片死寂。

打更人看着顺着明府台阶留下的血,一滴一滴,再低头他整个人就立在了血泊。

刺耳的尖叫响彻云霄。

明府灭门。

杀完人的林则正,失了神志,手上无血,他却能闻到自己身上刺鼻的血腥味。

谁?我是谁?

我干了什么?我是谁?

对对,我是明柳,我嫁人了,那人粗俗无比,林则正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抛弃了我。

对,负心汉,我不会原谅他。

我杀了他。

我要杀尽世间薄情郎。

林则正,他负了我。

对,我是明柳,我活着,成了厉鬼。

林则正死了,魂飞魄散。

……

林则正在地上翻滚,嘶吼,颤抖,抽搐。

耳边恍惚又想起来了,那女子的话。

「我是明柳,你呢,你是谁?」

最终他咬着牙,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

“我是,林,则正。”

说完这句话,那个身穿嫁衣的女子又变成身穿青布儒衣的男子,他好似解脱一般瘫倒在地,呼吸也不在急促了。

痴痴的笑,又闷闷的哭,两种行为相互交错,横在脸上的胳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周围场景慢慢变得灰败,残缺,破碎。

耳边有人浅吟着什么。

触及心灵,清荡灵魂。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八方威神,使我自然。斩妖缚邪,度鬼万千。”

万物破败废墟之中走出一人,像是刺眼白光却不灼人,温暖又和煦。

身着黑色道袍,轻盈随风,发髻仅由一木簪固定住,腿扎白色的长筒袜,脚踩云履鞋,高挑清瘦,散落的发丝随风轻轻飘荡,相貌俊雅,面色却寡淡,半翕着眼,面上无悲无喜,倒像是得道的仙人般。

林则正身上冒出黑气,一寸寸消散,直至笼罩他的黑气全部消失。


往生咒吟诵完毕,那人睁开眼,锋芒毕现,摄人心魄,他扬声高喝。

“林则正,黄泉路已开,速速归矣。”

花宴挪了挪脚步,贴近莫涵之。

林则正抬头,立在原地,抬手作揖,眼含热泪,没了戾气的他,满身清俊儒雅的书生气,嗫嚅着开口。

“小人自知罪孽深重,幸得诸位怜惜,来世定当结草衔环。”

话落,身形渐渐化作白光,消散一处。

只留一声柳儿,盘亘不散。

那樟树下的女子也渐渐显现出人形,只不过看不出样貌,整个人泛着乳白色的光芒,她轻轻开口,带着水乡女子特有的温糯,浅浅施了一礼。

“大人们慈悲,小女子在此谢过。”

后到的朝昭平复着急促的呼吸,绷着脸,惊疑不定的问她。

“你就是那个鬼修。”

女子轻轻摇头:“我不是,我叫明柳。”

看到朝昭的花宴很激动,连忙接过话头,挥着手。

“鬼修是林则正,他是明柳的心上人。”

朝昭还是没懂,但也知此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便对花宴点头示意。

明柳的身形越来越淡,几近透明,却回过头对花宴展颜一笑,温声说:“花宴,我把我的樟树送给你,把那份祝愿也送给你,后会无期了。”

音散无踪,耳边似乎还响着明柳恳切的话。

“为什么她就这么离开了?不用念什么咒吗?”

莫涵之也看向那棵平平无奇的樟树,眉头蹙起,有些失神。

“林则正是厉鬼需要超度才能入轮回,而明柳不同,她是因执念无法往生,而执念没了,便往生了。”

莫涵之收回目光,低头瞧她,心神一敛,漫不经心的问她。

“你是如何得知的?”

花宴会意,知道他问的是上一个问题,

为什么知道林则正是林则正,明柳是明柳的。

问问题不好好问,偏偏说一半藏一个,弄得人云里雾里,装什么高深莫测。

心下吐槽,扁着嘴,不冷不淡的说。

“我看出来的。”她抬手指着自己的眼镜,隐约闪着金光,理所应当道:“用眼睛看出来的!”

莫涵之愣住,盯紧她的眼睛,像是要看透她,把她扒光一样。

花宴厌恶这露骨的目光,猛的闭眼,仰着头,又凑近几寸,摇头晃脑的问。

“姑奶奶我美吗?看呆了吧,小子!”

莫涵之闻言细细的瞧她,鬼气散去后,阳光直愣愣的撒下来,映在花宴得意忘形的脸上,精致柔美,眉毛漫不经心的上挑着。

意识到花宴越靠越近的脸庞,他呼吸停滞了一瞬,抬手猛地推开花宴,忽的转身,耳朵红了个彻底,气急败坏的说:“胡说八道,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你丑。”

觉得这话有点没说服力,他又加了一句:“我觉得你丑死了。”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姑奶奶我就是国色天香的美人。”

那边的道士也附和道。

“贫道也认同姑娘的话,姑娘实在是贫道认识的女人之中,最美丽的。”

那边的朝昭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他吃痛后退,脸上浅笑不散。

“你又见过几个女人?”

他笑容更真诚了,满脸羞赧,边说还比出手势。

“见笑了,不多不少,正好就是面前你们二位。”

花宴刚想大笑,夸赞他真有眼光,莫名感觉到一阵阴冷,倏地打住。

朝昭常年绷紧的脸,都维持不住面无表情了,青筋一跳一跳的,硬扯着笑,面容温和说道:“清玄,我没告诉你不要随意评价女孩子的相貌吗?”

“看招!”

朝昭没用剑,抬手就是一拳,正中右眼,他应声倒地。

嘴角还挂着笑。

真是个狠人,花宴默默竖起大拇指。

——

黄泉路并是世人眼中的死气沉沉,混沌污浊,恰恰相反,那是一条金光闪闪的一条路,这条路滋润你的灵魂,补全你的残缺,灼烧你的罪恶,送你往生。

迎接新生的路上,向来是光明无限,也是荆棘遍布的。

林则正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不刺眼的光芒,却如剔骨刀般一寸寸对他进行惩戒。

“林郎。”

不大不小的一声,如同天籁在身后响起。

他回头,泪如雨下,行路多时嘴唇早已干裂,满面风霜,他抖着唇,泪水慢慢模糊了视线,他赶忙擦掉,视线里的人越来越清晰。

那人云鬓高鬟,月白色的流仙裙,身披莹白色的烟纱,泛着光,如同月下仙子。

他不可置信的呼喊,声音变了几个调。

“柳儿。”

“嗯。”

明柳浅浅应答,步子快了几分。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这是林则正才有几分踏实感。

“柳儿,你怎会,怎会,我以为你已经投胎去了。”

明柳摇头,仰头望着他。

“没有,我心有执念无法投胎。”

她用手抹去他眼角的泪,眼角泪光闪闪。

“我在,我一直都在,就在那棵樟树下,那棵祝你高中的樟树,我一直都陪在你身边。”

“从不曾离去。”

……

两人双手交握,一起向着路的尽头走去。

行至一道桥,桥前站了一个老婆婆,看着他们乐呵呵的笑。

“二位,有兴趣帮我这个老婆子熬汤吗。”

——

“所以你要和我们同行?”

三人同时发问,对视了一眼,心中暗想。

又来个狗皮膏药。

清玄仿佛没感觉到他们三人的嫌弃,老神在在的点头,轻抿了一口茶水。

“是了,下山之前我师傅说,和遇见的第一人的人同行。”

莫涵之和花宴齐齐转头看向朝昭,埋怨的神情毫不掩饰。

朝昭哑口无言,憋气,用胳膊从后扼住清玄脖子,阴恻恻的说:“那没办法了,我这就送你上路。”

“别闹。”

清玄无奈的笑笑,手不知点了某处,朝昭整个人就僵住不动。

莫涵之花宴两人对视,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一句话。

这场景颇为似曾相识啊。

清玄掰开朝昭的手,花宴能听到关节的咯吱咯吱声,马上表态。

“我同意!”

你武力值高,我没话说。

满脸幸灾乐祸的莫涵之也紧跟表态。

“我也同意。”

能让朝昭吃瘪,我没话说。

听闻,清玄也欣慰的笑笑:“你二人真是真知卓见。”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又轻轻的扬起笑容。

“毕竟,这是天命,不是?”

“可不嘛。”

花宴讨好的笑。


由于林则正往生,由他构建的领域正在崩盘。闲谈事了,领域也恰巧消散泯灭,再看已经是真实的景象,是一处破败的院子,与与领域中一般无二,只不过眼前的更破旧,经历了时间的沉淀。

花宴若有所感的回头,那棵樟树已有一人合抱粗壮,树冠硕大,遮云蔽日。

顺着花宴的目光,莫涵之也瞧过去。

“这棵树现在倒是长得够高大了。”

花宴踱步走近,抬手抚摸树干,树冠枝丫树干全都飘出星星点点的莹白光芒,一点一点全部汇聚到花宴体内,照亮了这一方天地,像银河散落人间。

恢弘又盛大。

朝昭三人都怔愣,呆呆回不过神来。

以魂灵之体,停留人间数年,明柳消耗的魂力都被这棵樟树吸收了,两物共生,相互依存,互惠互利。

如今明柳将全部的魂灵之力都赠予花宴,这一份大礼,给她带来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初临异世,一无所知,如今有了灵魂之力的填补,破碎的记忆碎片拼凑完整,回忆纷至沓来,在脑袋里变大膨胀,像针扎一样,花宴脸色倏白,直冒冷汗,一转眼就倒在了树下。

距离最近的莫涵之反应最快,双腿跪地在最后一秒接住花宴,在他怀里花宴还不自觉的痉挛,双眉紧蹙。

莫涵之吓慌了神,下意识的转头大吼:“朝昭,花宴怎么了啊。”

朝昭蹲下来探她的鼻息,感受了好几秒钟,虚脱的向后一坐,如释重负的泄了一口气:“活着,还活着。”

一抬眼就看到笑得刺眼的清玄,气不打一处来:“笑屁,花宴死了你能捞着什么好吗?”

清玄也不恼,偏头瞧他们微微一笑:“二位莫不是急糊涂了,这么磅礴的灵魂之力乍一下进入到身体里,受不住,昏迷也是人之常情嘛。另外。”

他的笑凝滞住了,笑眯了的眼睛微微睁开,黑如点漆,轻言:“我与二位是不同的,我做这件事,留在她身边,是因为贫道乐意。”

“天色已晚,我们快回吧。”

抱着花宴的莫涵之踉跄的站起来,欲言又止。

朝昭咬着牙,手握紧,抓了一手碎石泥土,忽的起身,将手里的沙石一扬,一言不发的跟上他们。

——

花宴在记忆之海中沉浮,一时轻松一时沉重,上上下下,起伏不定。

以一个旁观者观看了花宴的一生。

花宴出身徐州花氏,徐州位于九洲最南,气候温暖湿润,草木茂盛,花朵种类繁多,花氏由养花起家,近百年来越做越大,家族人才辈出,当官也不在少数,慢慢成为徐洲大族,盘踞一方。

花氏的辉煌和鼎盛,和花宴一家没有关系,他们是花氏的旁支,还是最疏远的那一支,住在在栖霞山,那里有漫山遍野的花,山不高,一刻钟就能登顶,是花氏的起源之地。

那里的生活宁静又平和,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花香,她每天的生活就是随着父亲养花种花辨花,自给自足的日子过得悠闲。

天有不测风云,万事万物都被携带着裹挟奔赴着未知的前路。

丧母,如同白玉兰的母亲在花宴十岁那年香消玉殒,撒手人寰,父亲一夜白头。

同年,嫡系一脉召父亲这一旁支,回归本家,草草下葬母亲后,就被迫即刻上路,抗拒不得。

父女俩只能紧紧拥抱,彼此给予力量,在奔涌的海面上求得一丝心安。

到了主家的日子和在家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课业更加繁忙了,花氏给花宴讲授她不曾接触过的世界,飞檐走壁,妖魔鬼怪,灵力的使用,灵物的辨认,常识的普及,一点点灌输到她的脑海里,为她展现了一个灵异志怪的玄幻世界。

可花宴心里并不安稳,花宴和她的父亲一月才能见一面,就这么平静的过了很多年。

那年花宴14岁,花府大乱,花父没到见面的日子却突然出现在花宴面前,他大汗淋漓,头发枯燥散乱,眼神涣散,衣裳脏乱。

他弯腰,双手抓住花宴的肩膀,越捏越紧,抖着唇半天才说出话:“花花,逃,一定要逃走,他们是豺狼虎豹,要你的命啊,不要让他们得逞,啊!”

身后探出了一只手,抓住了花父的头发向后一拽,花父吃痛尖叫,整个人被拖着带走,挣扎无功。

“爹,爹,你们放开我爹,放手。”

花宴涕泪横流,连连上前,用手扒开他们,却被后来的人钳制,动弹不得。

花父一直被拖到庭院当中,惨叫不止。

庭院摆了几张座椅,上首坐了一人,周边侍女一众打伞的打伞,沏茶的沏茶,打扇的打扇,那人身着正红色的宽袖长袍,花样是用金线绣着山茶花,活灵活现,妖冶夺目。

偏头朝花宴看了一眼,轻轻招了招手。

“带过来,让她亲眼看着,警醒。”

那人收回目光,散漫轻浮的暼他:“书呢,在哪?”

花父畅快的大笑。

“掌嘴。”

阳光刺眼,青石板寒凉,耳光声刺耳。

花宴声嘶力竭的怒吼:“停下,停下。”

花父的脸瞬间肿起来,嘴角溢出血,呼哧呼哧的大喘气。

那人闭眼用手指敲击扶手,咚咚咚,轻微,却如敲击在心膜上。

不知多久那人扬了扬手,掌嘴的人停手。

“现在能不说废话了吧。”

花父吐出一口血,用胳膊支起半个身子,咬牙道:“被我撕掉了,全被我吞进去了。”

说着,他拍了拍肚子,整个人瘫倒在地,心满意足的笑:“都在我肚子里呢。”

那人又笑了,笑他的不自量力,笑他的飞蛾扑火,笑他这般蝼蚁之人也敢在他面前叫嚣。

起身,轻描淡写的说:“剖开。”话落,转身离开,忽的想起什么脚步一顿,又招招手,侍从立马快步上前。

“看住那丫头,让她观刑。”

又忍不住闷闷笑:“不过一复括本,看把他嚣张的。”

行刑过程堪比凌迟,简直生不如死,花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崩溃的大吼大哭。

“住手,住手,我说让你们住手啊。”

到接下来的磕头求助。

“求求你们了,放过我爹,放过他。”

有两处血迹,一是花父,二是花宴磕的满脸血。

再到最后的,绝望崩溃,逃不了,阻止不了,什么也做不到。她几近疯癫,嘴巴开开合合半天,才说出一句。

“杀了,杀了他。”

“给他个痛快吧。”

至此花父生机尽绝。

——

十四岁的孩子再有心机又能多有心机,逃跑被识破,被打断了双腿,关进了院子里,至此监禁。

和她一起被关进来的还有一本书。

《龙傲天成长手册》

多可笑的名字,花宴懒得想它。

每天只是躺在床上向生若死的望着天,不知今夕何日。

身体日渐枯竭,生机渐渐泯灭。

她才恍然大悟的拿起那本书开始修炼,不在颓废度日,书中的内容明明晦涩难懂,可她看了一眼却觉得融会贯通般理解,一点一点,腿上旧疾暗伤慢慢痊愈,身体气血也慢慢恢复。

就这样一天天变好,却戛然而止。

花宴突然血流不止,七窍流血,死的突然。

至此,异世界的花宴来到了这具躯体。

——

花宴睁开眼,望着吊顶发着呆,眼角的泪却一滴接着一滴的划过。

花氏,我记住了。

花宴这一辈子都在被迫接受,受人安排,受人以肘,授人以柄,一步步走向他们期盼的方向,做出他们期待的行为。

咯吱咯吱的咬牙声响起。

我花宴此生最恨被潮流趋势携带者前进,无法自己选择,无法自己决定,一生活成别人的旗子,在别人的棋盘中挣扎求生。

等等吧,再等等,我早晚把他们全部甩开,死生不见。


山茶金纹样式的大红外袍,松松散散的披在身上,衣衫半解,斜靠在榻上,手托着下巴,惬意闭着眼,指尖轻敲。

“这么说,花宴,言灵一族的莫涵之,古剑宗的微生朝昭,还有茅山的那个天才玄清碰在一起了。”

禀告消息的侍从深知主子的秉性,明白他自己在自问自答,所以并不回应。

这般说着他嘴角就带了丝笑,微微颔首,对这个结果极为满意,猛地睁眼像想起来什么,扫向侍从,冷不防的抬头侍从看愣,沉迷在男子妖艳绝美的脸缓不过神。

男子见状冷笑一声,扣了扣炕几,进来一人,背过身说道。

“挖了他的眼睛。”

语调平淡。

恶心,敢用那种眼神看我。

真晦气。

侍从撕心裂肺的求饶。

好吵。

“堵住嘴,喊的我心烦。”

声音戛然,最后只听到了几声困兽般的呜咽。

抬手伸了个腰,又翻了个身,喃喃自语。

“总算安静了。”

“让我想想,神,言,道,剑。嗯……还差一个巫啊。”

……

这时的花宴已经坐上骡车赶往下一个地点了,几人修行持俭,买不起马车。

对于此事的解释他们的说法是这样的。

朝昭正驾着马车,抽空回了个头:“没钱?谁说咱们没钱的,这不是买了个骡车。”

理直气壮型。

清玄拿着拂尘为刚醒的花宴清清晦气,冷不防听到这话,思索着开口,带着一贯的笑意:“我们缺钱了?到下一个地点我支个摊子算算命,赚些路费。”

务实型。

莫涵之翘着腿,一根一根仔细的擦着手,问了半天才不耐烦的抬头回了一句:“小爷我下山这么久了,那还能剩下钱。”

无所谓摆烂型。

要问花宴是怎么想的。

“那是他们去烦恼的事,反正也饿不到我,他们一个个把我看的比眼珠子还重要。”

——

“花宴这顿饭你别吃了。”朝昭说。

花宴黑人问号脸。

不是吧,刚说完饿不到我,这么打我脸?

“为什么。”认命是不能认命的,必须抗争到底。

朝昭点着花宴的额头,咬牙切齿,压低声音说:“我们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路上偏得救个人,就你心善,就你乐于助人,就你锄强扶弱,这顿饭就饿着你,看你以后还多管闲事不。”

生活不易,全靠朝昭操心操肺。

好好花一般的少女,硬生生被逼成了絮絮叨叨的老妈子。

花宴被点的一趔趄,揉了揉额头,心下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不多管闲事是万万不能的,当下承认错误是极其有必要的。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个干瘦面色发黄的小姑娘,打满补丁的衣服,枯燥的头发,扎着不伦不类的双鬟,上面系着两根红绳做固定,探着脚走出来,面色发白,攥着衣角,头也不敢抬的说:“不是花宴姐姐的错,是我……”

结巴了半天,闭眼跺脚,一鼓作气的抬头,大声道:“是我拖累了你们。”

静得可怕,小姑娘大着胆子悄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面前一个人没有,担心的四处张望,右手边突然传出了声音。

“发什么愣,这边呢,快跟上来。”朝昭说。

“喛。”

花宴在一旁对朝昭挤眉弄眼,戏谑的笑,小声学着朝昭的语气:“就你心善,就你乐于助人……”

“啪。”

朝昭在脖子上狠狠打了一掌,猛地回身,拉过小姑娘,越过她。

“走吧,我们去吃饭。”

小姑娘迟疑的问:“那不等等花宴姐姐……”

朝昭皮笑又不笑的偏头看她:“你说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朝昭姐姐我们去吃饭吧。”

“乖。”朝昭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

小姑娘依依不舍的向后看了几眼。

花宴姐姐,我实在是好多天没吃饭了,绝对不是怕了朝昭姐姐,你别生气。

此时的花宴还在龇牙咧嘴的揉着脖子,完全没注意到,女孩满含歉意的眼睛。

待到脚步声消失才抬头,望着路的尽头,若有所思的想。

刀子嘴豆腐心?

这就好办了。

——

江陵城内客栈。

五人围坐在桌前,脸色凝重,双手交叉支着下巴,好半天没有人出声。

“我们好像忘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朝昭开口。

众人附和。

莫涵之兴致高昂完全入戏,认真的问:“是什么呢?”

玄清也入乡俗随的演起来,只不过兴致不高,这帮傻子怎么现在才想起来,他早就想问了。

直到朝昭用手肘怼了他一下,他才不情不愿的说:“哦,是什么呢?”

视线齐刷刷的转向小姑娘,她一脸蒙圈战战兢兢的说:“是…是什么呢?”

花宴大手一拍,扬声高喝:“当然是我了,你们怎么才问我都等不及了。”

“你为什么能认出樟树,为什么认出明柳和林则正的不同。”朝昭一股脑的将心中的疑问全说出来了。

莫涵之看着摊手的花宴神情闪烁,默不作声。

“因为这个。”花宴又抬起手指着自己的眼睛。

莫涵之忍不住别开眼。

不忍心看,怎么和以前一样的话术。

“我用眼睛看出来的。”话落瞳孔变成竖瞳,眼眸也泛着金黄色的光,被视线牢牢盯住的众人,只觉得背后一凉,莫名的感觉诡异又冰冷,像是被一条毒蛇锁定。

是的,像一条毒蛇,而不是像龙,很怪异。

玄清低头思索。

朝昭又问:“这是功法的第一层吗?”

花宴点头:“对,瞳术,破除一切虚妄,直视本源。”

“你的身体还有什么其他的变化吗?”清玄抬头插了一句。

“我的力气变大很多,比如,嗯……”花宴思索了一阵,猛地一拍桌子,然后立马四分五裂,倒在面前成为残渣。

“对,就像这样。”花宴满意的点点头,对自己的手劲的表现很是激动。

“花宴。”此声一出,只感觉风雨欲来。

“怎么了呀,朝昭。”花宴毫无头绪,只能讨好的笑。

朝昭把花宴揪到角落就开始拳打脚踢,边打还边说。

“打坏桌子我们不赔钱啊!”

“嗷嗷!”

“不知道现在什么财政状况,净给我找麻烦!”

“痛痛痛!”

“我让你打桌子,打桌子!”

要说力气变大了有什么好处,花宴表示嗯……更耐打了。

朝昭的攻击就像是挠痒痒,但花宴还是很配合的嚎叫,怕被朝昭发现开始换种方法,比如,拿剑砍她。

玄清拿着刚刚手疾眼快抓起来打茶杯,轻抿一口,惬意的品茶,像是听不到那边的怒骂惨叫。

刚想放下来,突然意识到桌子坏了,只能不上不下的握着,抬眼就看到,盯着他的小姑娘,满脸像是见鬼似的,膛目结舌。

清玄宽慰道:“习惯吧,你以后会天天看到的。”

低头又抿了一口茶,又加了一句:“如果你要留下的话。”

小姑娘神色惊疑不定,不敢抬头,大气都不敢喘,只能愣愣的握紧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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